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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识
　　认识他是在本城的飞花节。那天全城的剑客都会齐聚长安风清桥上切磋武技。届时，漫天飞花柳絮和风而舞，极尽风流。

　　那天，他独自立在风清桥的柳树边，清清凉凉的风，吹起飞花夹带柳絮儿在他的身边饶着。那种孤立那种傲然一觅无遗。我藏在絮儿里看他，看他嘴角半挑的桀骜，看他袍带飞扬的神韵，看他漫不经心的高贵，看着看着，竟看出了宿命的况味：他和我的命运相似――没有终结。我喜欢就这样做一个旁观者，用不沾风尘的目光旁观。

　　命运果然就是命运。我看见他常去洛阳郭三才那喝酒，是闷酒，喝完总是站在酒家边上，很有点落寞的味道。那天，天下着雨，雨是我招来的，我觉得那样才有意思。俗是俗了点，但是彼此都需要。他一直站在那里发愣。我看着消瘦的他，总觉得他的身体正被雨一层层冲薄。

　　也许他觉得这样很好，就让生命在这雨中，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下变薄好了，等到生命薄成一张纸，就不用再去承受什么了。其实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他只要一盏孤灯，一壶淡酒，一张琴，仅此而已。可是连这么简单的东西老天爷都不成全他，难道名利就那么重要，重要到连人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当我青纱遮面持伞走到他身旁，我们就算是相识了。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一个人有如此暧昧的开场。

　　替
　　你们知道我是一只没什么修养的狐狸，不知怎么的，我无法正视他的脸，尽管我很想细细的看看他。我相信我可以为了他调素琴习金经，轻移莲步弱柳扶风。当然我没有那么做，因为我是我。简者虽崇尚简单地看待生活，看待一切，但可能另一面意味着孤立和孤独。我照旧面蒙素纱，他也照旧恬淡如菊。谁说人和妖在一起就要轰轰烈烈？

　　我看他，他看剑。他一笑一颦，我一笑一颦。在他的举手投足间一向自诩磊落洒脱的我竟然窥见自卑、彷徨、绝望的倒影。我站在他的身后，看他用剑自然而然地在墙上刻出了我的形影，刻划出他想像中的样子。我一看，不禁失声道：倾！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想哭，因为耻辱，我被命运嘲弄了。我根本就没有办法用这样一张怪异的脸面对他，他是一个追逐完美的人，不幸的是，我制造了残缺。
　　“让我看看你好吗？”我沉默。
　　“好吧，明天。”
　　我终于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学着接受，回去的时候我问：“如果我很丑，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他一哂：“我不是一个如此肤浅的人。”
　　我当然知道，但我还是酝酿着我的小阴谋。

　　“倾。”我坐在她的面前，“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说吧。我帮你。”她一边梳着流云般的长发一边说。
　　我咬了一下唇说：“今晚替我去见一个人。”
　　“呵呵，什么人？”她笑得让我不安。
　　“朋友。”
　　“朋友？说得好轻巧，什么朋友让你肯来求我试探他？”
　　“我没有求你，你不愿意就罢了。”我有些愤懑，一摔衣袖就往外走。
　　“哎，别走啊，我答应你就是。”她一把拉住我说“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做我的使女，陪在我身边.”
　　除了接受，我好象别无选择。我们一主一仆踏月凌风而至。他窗前的茉莉谢了，留下一种怪异的腐烂气味，这种味道一般人闻不到。我踌躇满志地想，是的，我不漂亮，但他一定会把我给认出来的。
　　然而，他目注倾，不遑他瞬。倾横波一顾，他魂魄皆醉。二人携手窗下遂相款昵。我伤心了吗？我睁大清亮的眸子看着烛光下的他们，目光淡淡地扫在他脸上，我觉得自己想是在看一出皮影戏，两个躯壳，在命运的牵扯下上演本该属于我的华丽。我一定是伤心了，不然我不会流下眼泪。眼泪，对妖精来说从来都是讽刺。

　　我刻意的面含微笑，合门而出，这应该算是一种成全吧！可是我又有什么成全的资格？出门的瞬间，我又闻到了那种味道。那叫肝肠寸断。我踮着脚走在开满怪异丁香的小径上，风乍起，裙带翻飞，独我一人意绪良苦，孤影彷徨。

　　悲
　　我从小酷爱丁香，而它生长的地方叫做奈何园，它们靠吸收园中数万年积累下来的悲伤为生，一旦离开就会死亡。只有悲伤的人才能打动这些花儿，让它们的生命为之延续。等到哪天你不再悲伤，它们就会陪你的悲伤一起死去，死在你的遗忘里。

　　神也有命运，那就是不能相爱，绝对绝对不能相爱。爱情做为对神的亵渎，被神赏赐给了人类。是的，爱情可以是一个奴役的过程，是一个放逐的过程，也可以是一个淡化的过程，但不可以是一个向别人屈服的过程。

　　也许天亮以后，我就不再为他难过，也许天亮以后，我就可以为满身的伤找到一个叫作茧自缚的理由。也许根本就没有也许。当第一缕阳光照在我苍白的脸上，我就会变轻、变薄，最后消失在这个因阳光而通透得一览无余的世界。 阳光热爱着每个人，这种热爱炙伤了我，我的尾指一跳，好痛，好痛。微笑作为一种掩饰，在这里没有半点意味。我笑的很清苦，像误含了一把莲子心在口里。

　　后来的六个月，我断断续续地回忆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天越来越冷，而我可笑到要靠燃烧记忆取暖。入冬了，窗外的茉莉早已干枯的彻底。尽管它的枝条在寒风中颤抖，但依旧坚强，它在等待重生，等待下一季的繁华。

　　时光如白驹过隙，恍然间已是经年，樱花树下，常常站着一个失魂落魄的影子，你仍然在幻想着，眼角已经满是泪水。有些问题，是永远也不会有答案的。就像樱花、彩霞还有红颜，因为它们，都是没有明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