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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与影的轮舞

2004-11-30 原梓

  你喜欢天使吗?答案是肯定的:喜欢!
  那么,你喜欢魔吗?答案也是肯定的:讨厌!
  世上有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如此回答(也许不止)。在他们眼里,魔是邪恶、黑暗、仇恨的代表。而我就是魔,一个小女魔。

  从人类有文字记载以来,魔物便是被描绘成黑暗的、不幸的作俑者。魔物被人们定义为:出生于任何光芒都无法照耀到的黑暗中,他们的躯体不能回归大地,只能完全消失。而对人类而言,魔物是恐怖的,是另人厌恶的,应该消灭的东西。很残酷的定义,也很可悲的想法。有这样一种定义在此,也难怪没人会喜欢魔,因为人类根本就不能接受世上有他们的存在。

  而我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我出生于阳光明媚的春天,我的母亲说,那天的阳光特别明媚,那时的天空特别的蓝。咦?你们是不是很奇怪,作为魔的我为什么能在阳光下出生?我没告诉你们吗?嘿嘿,那我就好心的给你们解答吧。我是一个半魔,我的母亲是属于古灵精一族的女魔,而我父亲则是一个人类,所以说我是人族与魔族的混血儿,因此我能在阳光的洗礼下出生的。你们一定很好奇吧,为什么一个人类竟然会娶一个从古时起就被人类厌恶的魔族之女。从人类的角度来看,这是一段不被世俗接受,不被祝福的婚姻。但在我看来,他们真的很幸福。

  说了那么多的废话,言归正传,就让我来讲述我的父亲与母亲之间的故事吧。
  我的母亲出生在黑暗的魔族世界,从一出生就一直是孤单的一个人,而且连个名字都没有。于是在母亲识字之后,她自己给自己起了名字。虽然是出生在黑暗世界中的魔族,但一样从小接受族内成人的教育,学习魔法,学习如何对付人类的攻击。母亲非常喜欢看书,在学习之余,母亲喜欢呆在族内的藏书阁中,阅读了大量的古籍,以及先人们在人间游历的记录(不要以为魔族都是茹毛饮血之徒,其实还是有很多族人都是饱读诗书的)。从那些游记中母亲知道了人类世界是怎样的一个世界,知道了人类世界中有美丽的湖泊,郁郁葱葱的森林,苍茫的大草原,可爱的小动物,最吸引母亲的就是魔族世界所没有的阳光,从此,母亲开始向往人间。

  为了能近早实现自己的愿望,母亲开始更刻苦的修炼,以使自己能更早的修炼成人形。终于,这一天到来了。多年的修炼有了成果,母亲具有了人的形体。于是,母亲仿效先人去人间游历。在魔界,没有人知道母亲的离开,没有亲人和朋友的母亲,通过两界唯一的通道,独自离开魔界到了人界。通道的尽头出现了微光,母亲知道,目的地就要到了。

  母亲终于走出了通道来到了人界,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她,第一次见到了太阳。她,抬头,眯着眼,看着天空,眼,微微的有点刺痛。闭上眼,深呼吸,闻到了清新的空气及淡淡的花香。刹那间,母亲就深深的喜欢上了人界。

  这是一个小渔村,这里的村民很淳朴,对于突然闯入的母亲,他们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了,只是很友好的对她微微一笑。看到无此纯净的笑容,从来就没有什么表情的母亲,也微微勾起唇角,有了淡淡的笑容。在这里,母亲学会了笑。在村民的帮助下,母亲有了在人间的第一个家,一间小小的茅草屋,母亲在小渔村停留了很久很久。

  可是,平静的生活很快就结束了。不知由于什么原因,人魔两界的通道遭到了破坏,大量的低等妖魔闯入了人界,危害人间。母亲的族人也陆续来到人间,他们是带着使命而来——收服逃窜到人间的低等魔物。天界,人界,也闻风而动,于是,人、魔、仙三族首次合作,为了人间的这次浩劫。

  平静的渔村也遭到了妖魔的袭击,母亲帮助村民抵御他们的袭击。可是,妖魔太多了,村民们快抵挡不住了。看着受伤的村民,母亲的眼里有着担忧,她暗暗下了决心——她要守护他们。母亲默念咒语,释放她所有的魔力,那些妖魔在强大的魔力下硝石殆尽。而母亲也由于消耗太多体力及魔力而晕倒在地。当母亲清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床前站着好多村民。她从他们的眼里看到关心和焦急,她对他们露出笑容,轻轻的说:我没事了。第二天一早,母亲离开了渔村,她要去寻找答案,她希望村民们能不再受到妖魔的袭击。于是,母亲坐船离开了渔村。

  船靠岸了,船夫说,穿过这片草地就能到京城长安。母亲上了岸,默默的走着。走到半路,她受到了妖魔的袭击,由于昨天所施的魔法,使母亲消耗了太多的魔力,现在的她根本就无法抵挡魔物的袭击。她皱眉,手受伤了,能感觉到微热的血在皮肤上流动。就在此时,出现一个少年,演绎了一场俗套的戏码——英雄救美。当然,这个少年就是我的父亲了。他走到母亲的身边,帮她包扎了伤口,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母亲抬头看着这个少年,只见他身着简单的绢白华衣,既像公子又像书生,那一头半长黑发整齐的用条丝绢扎起,耳前余留的发丝却任意在风中飘扬,右额一缕发束划过右眼、右颊,垂落胸前直达腰际,使原本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中更带着一份洒脱不羁,灵秀飘逸的凤眼,活化出一个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只一眼,她就能看出他眼里的温柔,以及淡淡的……寂寞。他也在看她,清丽削瘦的脸只能说普通,但却透着冷冽淡漠,他能感觉到她和他不是同类,她有着强大的不属于人类的灵力,但他什么也没问。他和她对望着,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之间,就这样产生了神奇的联系。
  “姑娘,你还好吧?”
  “还好。”
  “你……要去哪?我……我送你去吧。”
  “长安。”
  他微微一笑,暗想,个性真冷淡。
  看着他的笑容,她感觉到了阳光的味道,她喜欢他,这个有着阳光笑容的少年。就这样,父亲和母亲成了伙伴。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他微笑着在前面带路,而她就象影子一样,沉默的跟在他的后面。斜阳渐渐的淡了,云弥中透出最后一抹朱色,残阳也随之消失。天色暗了,他们找了个山洞,燃起火堆,准备在此将就一夜,洞外有一个湖。

  半夜,醒来,她走到外面的湖边,想着今天发生的事,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的情绪——想和他成为朋友,不是已经习惯孤独了吗?真的习惯孤独了吗?真的要一直一个人吗?陌生的液体从眼睛里滑了出来,这就是眼泪吗?

  他也醒着,看着洞外的她。很深很深的夜,光滑宁静的湖水如绸缎般浸润在乱红飞烟的透明雾气里,偶尔惊起的涟漪掀动水晶色的波光如夜幕上抖落的星星无声的破碎,华贵的冷月盛放于黑丝绒的托盘上,湖边伫立的少女在薄纱的月光帷幔下绽放出千年的寂寞……心莫名的心疼起来。原来,她和我一样,一样的寂寞啊。

  走出山洞,站在她身旁,轻轻的牵起她的手,握紧。她,抬起头,看着他,脉脉无语。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两个人聊了起来,聊她在魔界黑暗世界的生活,聊他小时的生活,他行走江湖的经历。她还是不习惯说话,几乎一直是他在说。虽然只是静静地说着话,但可以感觉到心里有什么和着他的言语一起流动。也许,就是这样静静地被他打动。

  这一夜,减少了两人之间的陌生与隔膜,他决定陪她一起去寻找妖魔事件的真相。从此,她就不在是一个人了,还有他……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喜欢他,了解他是一个并非怎样开朗的人,虽然常常挂着漫不经心的微笑,却还是能在长夜看到他的惆怅;不是太随和的人,却宁肯自己啃噬寂寞的,而不愿与别人分担;也不是太温柔的人,却能关心着他的朋友……但,还是喜欢他单纯的顽固。她,觉得自己的笑容多了起来。但,他可曾喜欢我?他,知道自己喜欢她,喜欢她这个表面冷漠其实温柔的小女魔;喜欢她,冷淡的表情偶尔穿插着不自在的羞涩;喜欢她,不经意的笑如同春风戏过水塘,漾起波纹;喜欢她,偶尔的迷糊,喜欢她不认路时的懊恼,喜欢她……可是,口拙的我,不知如何对你诉说。

  一路的惊心动魄 ,一路的起起落落,她和他战胜了数不清的妖魔,帮助了很多很多的被妖魔伤害的人,也认识了很多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可是,他们一直以朋友相称,都没有勇气跨过朋友这条界限,就这样僵持着,僵持着。

  旅途终于到了尽头,所有的事件终于拉上了终幕。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由一场不该有的恋情引起的。孙悟空和姑娘的爱情,遭到了三界的扼杀,心中只剩下恨的姑娘,引发了这场浩劫。故事最终留下了折中的结局——破碎和圆满之间划上了句号,他们的记忆被封印,三界又恢复了所谓的平静。父亲与母亲在一起的因,已经没有了,似乎到了该分手的时候了,但同样的谁也没有说出这句话,依然是僵持着,僵持着。

  首先,受不了这种暧昧关系的是母亲,在魔界我行我素惯了的母亲,不习惯这样复杂的关系,她想打破两人之间的鸿沟。她知道,人魔结合,必遭众人反对,但她不在乎,她只想拥有自己的太阳。父亲就是她的太阳,她的光,而她就是太阳底下的一抹影子,没有了光,也就没有了影子。她深知,只要一分开,恐怕就在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同时,她意识到他对自己而言有多么的重要。在那个瞬间,她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不愿放手的念头。于是,母亲邀父亲一同前往两人初识的地方。

  两人初识时,还是夏天,而现在已是严冬。空中的雪在漂浮着,落到他们的脸上,颈上。父亲只是静静的看着雪中的她,此时的她妩媚而温柔。母亲回过头,深情的注视着父亲。
  “远,你知道吗,我喜欢你。”
  “……”
  “你什么都不要说,先听我说。”
  “好。”
  “爱上你,是我的宿命。我从小就生活在黑暗中,一直都在渴求温暖的阳光。于是,我离开了魔界,寻找阳光。可是,当我生活在阳光下时,我还是不满足,直到遇见你。看到你的瞬间,我感觉到了阳光的味道,感到满足。我一直觉得自己象一个影子,从不引人注意,而影子是因为光而存在的。既然喜欢你,硬称朋友就显得矫情,朋友是一条沟,我必得跳过。我本无欲无求的心,不再平静沉潜。有所思,有所忧,有所求,于……你心。”
  “原,你……”
  母亲捂住父亲的嘴,不让他说话。父亲点点头,示意母亲放开手。母亲放下手,“我从来没有说过那么多的话,我的变化都是因为你。你的眼睛温暖而坚定,笑容温暖而坚定,双手温暖而坚定,这是我从未感受过的。虽然你一直在微笑,但我能感觉到你笑容中的孤独与寂寞,我们是同一类人。其实,你可以不寂寞的,但你一直在选择寂寞。我并不想改变你什么,只是希望在你孤独的时候成为你的伙伴;当你需要有人倾听的时候,我是你的听众;如果你需要安静,我会坐在你身边,看着你的眼睛,在你的眼睛中我会读出你所有的思想;我只是想以后的日子有你的陪伴,希望能听到你叫我傻丫头。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在回到从前的孤独寂寞,我想我已经承受不起……”
  看着眼泪从她的眼里流出来,他突然觉得很碍眼,他伸手抹去晶莹的泪珠,轻轻的把她拥在怀里。“傻丫头,我不值得你为我做这么多,我只是一个笨人而已。”
  “不,值得的。没有了光也就没有了影子。”她的话轻柔而坚定。
  他叹了一口气,“唉……到头来还是你比我坦白。我自己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我以为只要这样就够了,我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感情是否可以存在。我已经在压抑自己的感情了,可你却如此简单的就把我的努力破坏掉了。也许这就是缘分吧,就好象月老手中的红线将我缠了又绕,让我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了。你的变化我看在眼里,你变的爱笑,为我而笑,犹如世界只为我转,日月星辰只为我起落。我从不知道笑容居然可以带来这么多的幸福。我知道,我已不能不喜欢你,淹没在心甘情愿的沉沦中……我想守护有你存在的世界,我想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原,原谅我的胆怯,连这都要你先说出口,但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可以把握幸福,就象你说的我是光,你是影,光和影在一起才是圆满。”

  父亲和母亲终于跨过了朋友这条界限,两个人回到了渔村,在村民的祝福中成为了夫妻,而我也就跟着出世了。可是故事并没有因此结束。

  在我出世后没几天,天界中的人带走了我的父亲和母亲。就象父亲以前所担心的一样,天界的人不容许这样的婚姻存在。可是,他们有了顾忌,怕姑娘的事件重演。在天庭上,父亲和母亲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互相握着手,给予对方安慰和勇气。天界众人在协商之下,总算有了处理办法。他们说,人魔是不能结合的,但由于他们在上次浩劫中的杰出表现,准备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说,让父亲重新投胎转世,而他们使用仙法使母亲和我不会随时间的流逝而衰老和成长,若父亲在转世后仍能爱上母亲,他们就同意这这段姻缘。他们的笑容透着虚伪,看了另人厌恶,这就是人人称颂的天界吗?也不过如此而已。但父亲和母亲没有力量反抗天界,而且他们深信,他们小指上的红线是不会断的,于是他们同意了。

  在地府,母亲默默的看着父亲从孟婆手里接过孟婆汤,她什么也没说,她相信父亲,相信父亲会回到她的身边。
  就这样,我一直是婴儿的模样,母亲还是一样的年轻,未见衰老。母亲每天都望着村口的方向,等待着父亲,等待他回家……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母亲每天都在等待。
  就在这样一天,我感到莫名的悸动。母亲醒的很早,窗口里射过的第一道曙光正好照在她没有被手臂遮住的左眼上。
  她有些茫然,睁开眼怔了好久,想起了往事……
  我……等你多久了?
  不记得了……
  因为……太久……太久……
  他知道我在等他吗?
  她走出茅草屋,接受太阳的洗礼,那么多年了,她还是如此沉迷于阳光,可是只属于她的光却还未出现,她还在等……
  她习惯性的看着村口的方向,她看到有个人影在走来,有着莫名的熟悉感,她知道是他回来了,眼泪缓缓的流了出来……
  近了,近了,是他,又不是他。虽然,他的样子改变了,但是他身上还是有阳光的味道,这并没有改变。她知道一定是他,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你……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相公。”
  “因为你太吵了,所以我才会回来,把你带走。”
  “你那是什么意思啊?”
  “我总是能听到某个人的声音,而我也一直在找这个人,现在我找到了。”
  命运的牵拌在这个平静美丽的早晨被这样轻描淡写着……
  母亲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父亲,看着。她轻抚父亲的头发,心疼的问:“你的头发……”
  “因为思念,所以都白了。”
  是的,相思是一种最香甜的苦涩,梦里梦外,欲醒还醉……想了是心疼,忘了是心伤,几次挣扎,却依旧逃脱不了。
  时间在慢慢的流逝,可是他们好象要把失去的全弥补回来似的,只是互相凝视。
  “我们回家吧。”
  “好。”
  此时,天以接近黄昏。他没发现,背对着夕阳走着的他们,背影被拉得很长很长地映在地上,夕阳的余辉洒在影子的周围,包容着它,使它显得那么充实。地上的两道背影,间隔很小的距离,随着它们的主人向东移动。
  她知道,地上的两个身影永远也不会分开。
  她知道,它们是在验证着他们的地久天长。
  身影虽然很单薄,但他们却可以相依相靠,相扶相助,共度此生。没有人会寂寞,也没有隔膜,有的只是幸福的表情,声音,动作,和每一个日子,每一分,每一秒。一天天,一天天地,验证着,他们的地久天长。
  同样的轮回,同样的结局,这才是,光与影的轮舞。幸福就象七月被风吹过的麦田里的清香,淡淡地,又无处不在地沉淀在每一丝微甜的空气中。
  这就是,我的父亲和母亲的故事,而我就是那特别的存在,享受着双份的宠爱。
  你还会觉得魔是讨人厌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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