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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多柔情几多梦

2005-04-01 舞奴

  尤忆流年往事,不悔前生作孽。
               —— 题记

  “犹记小桥初见面,柳丝正长,桃花正艳。”

  从来没有奢望过他的微笑,从来没有奢望过他的温柔,我只是默默的守侯,站在北俱冰冷的风中,站在无法开离的航船上。永远的守侯,遥远的守侯……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蟠桃园……

  夭夭灼灼,颗颗株株。夭夭灼灼花盈树,颗颗株株果压枝。果压枝头垂锦弹,花盈树上簇胭脂。时开时结千年熟,无夏无冬万载迟。先熟的,酡颜醉脸;还生的,带蒂青皮。凝烟肌带绿,映日显丹姿。树下奇葩并异卉,四时不谢色齐齐。左右楼台并馆舍,盘空常见罩云霓。(摘自〈西游记〉)

  青衣轻轻扯下摇动的树枝,只有一只青红各半的桃子,我伸手去摘,他却忽然出现了……“小姑娘,俺可不好吃!”这是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金色的战甲、红色的战袍、紫金冠,如星的眼眸,虽是一副猢狲的样貌,可是却不减英姿飒爽。

  只那一眼,我便无法自拔……

  “禀大圣,我是王母身边的红衣仙女,奉娘娘谕旨到此携桃设宴。”

  曾经,我在桃圆沁人的芬芳中,飘渺的红衣也掩不了我绯红的脸颊。

  现在,我站在千年以后的冰雪中,一闭眼就闪现千年的一切。

——序

  他被天界称为妖孽,唤作灾难,即使我如此的爱他,我也只能遥远的张望,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位如云似雾的紫衣仙子呢?而我,只是被幻化成桃子的他所吓到的“小姑娘”。

  蟠桃宴上,没摘到成熟的桃子已是罪过,向大圣透露宴会没邀请他已是罪上加罪,而看到被闹得昏天暗地满地狼籍的瑶池却失声笑出,更是罪不可赦。我被革了红衣仙子的名称,从王母身边的贴身侍女贬为清扫荷花池的俾女。

  我深知自己的失态,可是看到所谓的圣殿被洗劫之后的样子,心中竟有几分快感,再加上王母那因为愤怒而抽搐扭曲的脸,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爱这猴面的英雄!

  在荷花池的日子,我偷偷的挖出池底的千年藕,凝结月华,将藕中的经脉细细挑出,为我的英雄织一双战靴。他一身的辉煌,只差鞋子了。

  拾日月光辉,结七彩云霞,凝万千藕丝,沁几多心血。

  我终于织出了最轻最好的鞋子,我把它唤做藕丝步云履。躲过天兵天将的封锁,逃下界来,逃到与天庭作对的他的身旁……

  “相知情无限,云也淡淡,风也绻绻。”

  英雄的身边依旧是如云似霞的女子,微笑着看他,微笑着看我。我竟羞赧。什么神什么仙,怎比这鸳鸯眷侣伴月而歌?紫衣仙子亲切的唤我“妹妹”,我亦叫她“姐姐”。我甚至不愿多奢求什么,只要能守在他身边看着他,看着他和别的女子幸福的快乐,我也甘心。

  只是,上面的神仙却连这样小小的快乐也不放过,牺牲一切也要破坏这宁静的和平。

  百万天兵,如洪水般袭来;千万神将,如暴风般刮过……昔日桃李烁烁的花果山于间湮灭,眼前尽是残损的尸骸;耳边满是痛苦的嘶喊;水帘洞前不再是银河下落,变成了鲜血飞坠的瀑布……曾经完美的世外桃源就这样消失了,留下的是寸草不生的鬼门关。

  英雄的背影不再伟岸,佝偻得如同七旬的老人,他的火眼金睛早已被眼泪淹没,他的锁子甲,七星冠都已经破损。于是,我双手捧出了我织就的鞋子——藕丝步云履。我颤抖着看他穿上这闪着七色光芒的鞋子,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无法逃离。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藕丝的威力,英雄穿上它,真的如虎添翼,他本就迅捷的身影更加快了,让那些神仙连他影子都无法看见。英雄胜利了,这是和天兵对决的第一次胜仗。

  紫衣仙子姐姐开心的拉着我的手说:“多亏了妹妹的神鞋,斧头帮帮主才能把这一仗打得如此漂亮!你没见到,那巨灵神逃跑时候的狼狈样子有多可笑……”

  看到紫衣仙子纯真的笑颜,我也嫉妒。却,越发觉到自己的卑微。我想我该离开了,这个世界不是我的世界,不是我能够走进的幸福。而且,也许我的加入会破坏他们的幸福。

  重阳。九月九日。我离开了花果山,回去的途中被天兵俘虏。这是意料之事,我不惊慌。

  王母的脸已经不仅仅是扭曲了,她的脸比荷花池中荷叶更绿。我居然不自禁的又笑了起来,还笑得很放肆很大声,也许,这将是我最后一次的欢笑了。

  “你很喜欢笑是吗!我讨厌你的笑声!你给我闭嘴!”王母已经无法自控了,她的抓狂让我更加开心,我喜欢这种放肆的感觉,真的自由。

  “来人!将她拖到斩妖台上!斩去双手!割掉舌头!”

  两个天兵将我拖到斩妖台上,割掉我的舌头和双手。可是我没有感觉到痛,因为我又听到花果山的战鼓擂擂,我又看见了慌乱的天兵来上报又一次的战败,我仿佛又看见英雄高昂的头颅,我仿佛有记起了桃园的初次相见……那句玩笑的“小姑娘,俺可不好吃。”

  王母的惩罚并没有就次结束,她让我永远失去了转世投胎的机会,她剥夺了我美丽的权利,她将我贬到傲来海畔成为了一只任海水拍打任海风吹刮的弱小的蝴蝶……我的使命是,用我脆弱的翅膀背负海边的细沙,直到将整个大海填平。

  “执手永不厌,山也无言,水也无言。”

  我站在海边,每天重复着一个动作,将海边的流沙拾捡起来,扇动翅膀飞到海面上将细沙投进海水中,然后再看着大海将更多的泥沙卷到岸上。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无法停止无法休息。但我没有埋怨,我在傲来,这是他的国家,他的家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每天都能得到他传来的消息,都是捷报。神仙早已坐立不安,他们畏惧他,他们都知道,只要他穿着藕丝步云履,他就不败!我越发欣慰,如蜜糖在心。

  我填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几载,一日无意间听到两个天兵的对话——天帝要派哪吒和托塔天王来捉拿他。我知道,这父子是天庭中的猛将,无往不胜。大圣有再大的本领怕也难以对抗他们,我于是穿越了天罗地网飞到水帘洞口,那飞流的激水让我畏惧。我的翅膀定无法遭受这水流的冲击。可是,他在里面,一定不知道李天王他们的厉害,我必须进去!

  已经不记得怎么样冲进水中了,只知道水拍到身上的时候我就昏迷了。醒来时,只见到紫衣仙子姐姐关注的眼神。“红衣!红衣!你怎么成这样了?”她叫我红衣?没想到经历了这么多,她居然还能认出我来。

  “你连告别都没有就走了。我和斧头帮帮主都很担心你,派人去找了才知道你被抓了,贬下凡间成了蝴蝶仙子。我们都很担心你,却不知道怎样找你,幸好今天你来了!”

  “姐姐!快告诉大圣,玉帝派了托塔李天王和天罗地网来捉他了!叫他千万小心啊!”

  “妹妹放心,有你的藕丝,想抓住斧头帮帮主还没有那么容易。我这就去告诉他,你醒了。”

  看着她紫色如云的背影,我立即起身,我必须离开这里,去海边填海,否则王母在镜子中看到我在这里就糟了。

  没想到,我刚出水帘洞就被抓了。果然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王母的脸色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了。她抓住我疯狂的撕扯:“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是你这个死丫头给那猴精做的鞋子!快说!你是怎么做的!”

  我只是微笑。

  “你还敢笑!你说不说!说不说!!”

  “我不记得了。娘娘,你好象更老了。”

  “啊!什么!你这个死丫头!来人!给我碎了她的七魂六魄!”

  斩妖台上风云依旧,我闭上眼睛,感觉身体开始一片一片破碎,一片一片如花瓣般飘离我。七月七日。我失魂落魄。

  我跟随着最后的一缕魂魄飘荡,来到了方寸山。菩提见我可怜,捉了只蝴蝶将我这一缕魂藏在其中,给我起了个名字叫“彩衣。”

  我很久很久的站在方寸山顶,我对着风长久的说话,可是我无法发出声音。我的舌头早已被王母割去。于是,整个世界的蝴蝶都不再会说话。我企求风把他的音讯告诉我,一遍一遍,终于有天,风读懂了我的夙愿。将他的消息告诉了我。

  他终于败了……

  他败在自己手里。如来和他斗法,在手心里描绘了那个苍郁的花果山。他沉溺其中,沉溺在自己的过去中不愿意醒来,不愿意面对现在黑色的被大火洗劫的山林。终于,被压在五指山下。灵魂被分散在各处,肉身又回到了那个打家劫舍的斧头帮帮主。而那缕带有记忆的灵魂则被藏匿在龙窟深处……

  我的眼泪随风开始飘动,原来这样的英雄终究是敌不过上天。敌不过狡猾的神仙。眼泪破碎成闪动的星光绽放在方寸山的天空中。我发奋的修炼,我去聆听菩提的经文,我去找寻丢失的魂魄。

  除夕,在万户的鞭炮声中,在耀眼的花火中。我成为精灵。

  也许是我的执着感动了观音,她将我带到北惧芦洲——龙窟的脚下。我知道,我离他又近了许多。

  “万种柔情都传遍,在你眼底,在我眉间。”

  菩萨将我化身为彩翼仙子,站在北俱芦洲的一个渡船上,我不知道岸的那边是什么地方。因为我从来没有去过。菩萨告诉我,也许千年,也许万年,更或许就是明天。会有一队去西天取经的人路过这里,我要将他们渡到对岸。这样,我便修成正果。

  我不知道什么是修成正果,只要守在这里,离他更近一点,什么神仙什么正果,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如果你路过北俱芦洲的时候,看到一只等待渡船人的蝴蝶,那就是我。一个守侯着龙窟等待渡船人的,不会说话的蝴蝶。

  “我心已许终不变,天地为证,日月为鉴”

  《我心已许》(《梅花三弄》之《水云间》片尾曲)蔡幸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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