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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街行(下)

2005-12-29 兜里有糖糖

  眨眼工夫,我便被拔刀所向的侍卫包围其中。烛影摇红,雪亮的刀刃将凛凛杀意展露无疑。

  我素面附雪,怆然暗叹: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母亲。忽然,一袭紫色飓风破门而入。只见银弧数闪,满堂侍卫便纷纷倒地身亡。是飞剑!他的剑锋已抵在了纯阳子的颌下。

  “飞护从,你……”

  “对不起王爷。我不会让您伤害她。”

  纯阳子面如死灰,仍不甘心:“我与你素无仇怨,为何要杀老夫?”

  我道:“纯大人当真忘了二十年前的那场风月情债了吗?伊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轻负信约。母亲为了一个负心人百断愁肠,最终饮恨而终。难道这不足以治您死罪吗?”

  他深深叹息:“既知今日,何必当初?是我负了你母……”话未完,他的身体忽然前倾,喉咙生生地穿在剑上。鲜血喷涌,刺疼我的眼睛。父亲和母亲均已死去。两讫。逍遥生从他身后走出来。很显然,刚刚是他亲手将他的父亲推上了绝路。纯阳子以颓败的姿势,倒在死神的领地上。逍遥生望着他的尸体,嘴角绽开浓黑色的笑容,有如嗜血的恶魔。

  “你……”我说。声音淡漠倦殆,脚步竟无端有些踉跄。亏得飞剑及时伸手揽住我的瘦腰。想必我是累了,顺势微倚着他走出去。刚踏进庭院,便听到逍遥生在后面厉声下令:“务必拿下凶犯!”月冷寒刀,一庭肃杀。飞剑将我护在身后,唰地抽出利剑……我随飞剑在四面楚歌中颠簸。我的心静如止水,知道我们定可全身而退。

  地上的尸首正不断累积。飞剑已受伤多处,气喘吁吁。终于杀出一个空挡,飞剑丢下剑,将我打横紧抱,飞身跃起,越过王府高墙,朝黑夜的深处奔去。身后追兵的嘈杂声渐远渐淡。最终隐入无垠的虚空之中,销声匿迹。飞剑健步如飞,一路弛向城外。夜风飒飒,吹皱我怀里的锦琴。凤尾弦微微颤动,奏出幽咽之曲。红袖白裙在半空中肆意飘荡,如夜之蝴蝶的翅膀在妍舞。我愿此时此景,永无尽头。就这样长相依偎在他的胸膛,任他足下生风。带我到天之涯地之角。

  一径来到郊外的原野上,飞剑才将我放下地来。此时,明月残缺,皎洁如霜,长风缭绕,凄凉如水。脚下芳草萋萋,冷香盈满鼻息。此刻,我和飞剑竟凝眸相看,伫立无语。但千般风情万种芳思尚未出口,飞剑便倾倒在我怀中。一把剑从背后穿透了他的心脏。

  飞剑,你醒醒……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我要做你的结发妻子,我要与你一道归隐山林,你说好不好?……子规啼血,野鹤哀唳。飞剑浅笑的脸庞如同熟睡中的婴儿,安恬清澄。是的,他只是累了,睡着了而已。  

  我站起身,冷眼望着那个满手滴血的影子:“逍遥生,你杀了他。”

  逍遥生走过来,眼角眉梢的邪恶一览无余:“若非他多事,三天前我便可得手。”

  我噙泪一笑:“逍遥生真是聪慧过人呐。借我和飞剑之手除掉你父亲,你即可取而代之,世袭其位。而我们两个却成了替罪羔羊。再除掉我们,一来灭口,二来树立你的威望。好一个一箭双雕之计啊。”

  “我只想取飞剑一人的性命,绝无伤害姑娘之意。”他猛然捏紧了我的下巴,阴翳的目光似支支毒箭:“玄天,我看上你了。所以,你必须和我在一起。否则,你就得死。”

  瞬息,我的清眸盈动,眼泪似梨花飘雪纷纷落下。然而笑魇妖娆,如茶蘼开尽花事了。逍遥生看着我,竟有些目眩神迷,不知所措。

  我将古筝横抱至胸前,右手食指钩起玄弦往回紧收。我说:“我用一根弦便可杀死你。你信吗。”

  他顿时目瞪口呆:“什么……”话未了,我便松开了手指。弦如灼灼闪电直击他的咽喉。随即,“砰”地一声,如裂金石——弦已断开。逍遥生直直地仰面倒下。颈上的伤口细长如线,深重如渊。浓黑的血液涌出,在草地上蜿蜒,似墓穴中纠缠的群蛇。

  我的确不会武功。只因调筝弄弦时日久了,便悟出这样一个招数,一招就足够。刘副使也是死于我的弦下。回望来路,音尘俱绝。依旧是天地岑寂,黑夜苍茫,在沧海桑田的尽头,万境归空。我只看到了眼睫上的尘埃,随风逝去。古筝自手中脱落,坠地,断为两截。此时,明月残缺,皎洁如霜,长风缭绕,凄凉如水。

  我怀抱着飞剑的骨灰回到了烟波山的疏篱旧居,将它安葬在母亲的墓旁。现在,我已遗忘了所有前事流年。每日拾柴田作归来,便坐于梨树荫下,跟母亲和飞剑闲聊。偶尔抬头,天上浮云悠悠,舒卷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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