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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离觞(千千节)
2006-06-28 锦寂总是在浓浓月下,将他想起。夜色中有寂静的鸟,张开翅膀一掠而过,不着痕迹。也许,想念也是这样。
风乍起,发丝翻飞,如心绪。月还在云中,我还在这里。
这一世也便这样,窗外,夜凉如水,有我。窗内,孤灯相伴,是他。
静静守望,以决绝的姿态。我从不知,原来爱情也可这般。
只因我是妖精,注定不得善终。
一、莲香袅袅
有风,轻拂我面,扬着稚气笑容,告别师父。离开灵山,一切未知皆茫然,也许遇见一场爱情,一直固执相信,宿命轮回。像木偶一般被命运牵引,相欠的人相遇,历经磨难,或生离死别或生生世世。
听闻方寸山的三生石是颗奇石,又称姻缘石,伫立石旁,许下一个心愿,我希望宿命之人,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终于来了。像久未谋面的故人,熟悉的气息总让我觉得安和。
这样才好,师父说一切陌生皆是危险的讯息。淡然宁静让我的心不觉苦无着落。
终于来到长安,集市上热闹非凡,在一家卖胭脂的小店停下,拿起一盒胭脂,打开便有清新的芬芳袭来,老板见我有意想买,热心介绍,他说,姑娘,这是小店特有的莲香,味道很特别。
莲香?这个名字我喜欢,将右手捏成兰花指,我左手手中已有一吊钱,付过钱后,将莲香轻轻的擦在脸上,淡然清香。铜镜中映出略带娇媚的脸。嫣然一笑,走出小店,四下张望,路边有一个卖泥娃娃的小商贩,他的泥娃娃只有拳头大小,各个粉面雕琢,我拿在手中,看得忘神。突然,一个声音打断我,那人说,姑娘,这个泥娃娃很像你。
我看了看四周,确定他是在和我说话,他手中,也有一个泥娃娃,柔美的面容,精致的衣裳,但眼神有几分倔强。我看看泥娃娃,再看看他,突然笑了,有些玩世不恭。他看我没有说话只是笑,径自说道,神情很像。然后,将泥娃娃放下,和上扇子,握在手中。
我的目光跟随泥娃娃,突然眼前一亮,说道,那这个是不是也很像你。随手拿起一只癞蛤蟆的泥陶。坏坏的笑,眼神犀利。师父说对于唐突之人不必在乎礼节。
我对老板说,各拿一个。然后将癞蛤蟆放在他手中说,像谁送谁。
无视他呆呆的目光,我笑的灿烂,魅颜如花。随即裙摆摇曳,消失于茫茫人海。
二、隆冬初雪
连绵的海岸线,蔚蓝成风。我希望在这里遇到他,如此良辰美景一如梦中。风吹起我的长发,我迎风闭上眼睛,站在一处兀立的石上,轻轻的吸一口气,海风带来咸湿的味道。
偶尔会有一两个人经过,只是一直没有人,望着我的眼睛说,你终于来了。我听到海在哭泣,悲凉的,一阵一阵。扰乱我心弦。
师父说,该遇见的总会遇见,我决定不再刻意等这样的一个人,风依旧在吹,我离开海边。
再到长安时,已是隆隆冬季。白雪,皑皑。初见这美景,心中充盈着感动,忘记寒冷的感觉,远处有几树梅花,傲雪霜寒。玉树玲珑,飘落满地,埋没在银色中。在树下驻足,有暗香盈袖。一阵风,吹落片片火红花瓣,我张开手,落在我掌心一枚。近看是细细碎碎的绒,我暗叹花的细腻竟可以这般。
又是一阵风,花瓣从我手中挣脱,我的目光紧紧跟随,顺着花瓣飘舞的方向,不远处,看到那边人群聚集。好奇心乍起,莲步轻移。
在人群一丈外停住,只是冷眼的观望。我讨厌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总是让我手足无措不能呼吸。一些人在窃窃私语,一些人坐在两边眉头紧皱,只有一个人,坐在正中央,沉默不言。
我望了望他,刚刚的花瓣竟然飘落到他的脚下。突然,他起身,朝我走来,说:你终于来了。
三、绝尘女子
我突然愣住,心慌乱,眼底有波澜闪现,我以为,漫长等待终有结果。他走近我。我眼波流动。然后,他越过我,我神情茫然。
我转身,原是我身后的女子。绝尘的面容,清冷的姿态。裙摆摇曳,顾盼生波。
我忽略心中苦涩的失望,眼底写满落寞。
他上前,小心翼翼的将她的手握在手中。带她走至人前,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但那女子的眼神依旧平淡,如水。人群安静,大家的目光紧紧跟随,生怕落下一个细节。他说,这是我的未婚妻。她是晴音。
那唤晴音的女子,柔美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前方,如点点月光散落凡尘,不为所动,仿佛这些人,甚至那个握她手的男人对她来说都是路人,她颔首,低眉。清冷的神态似不食人间烟火。那男人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不曾离开。
我突然觉得,三生石是骗人的,就连那片花瓣也是骗人的……
就在我怅惘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他说,无涯,你要专门给我介绍一下才行。
我转过头,是他,那个长安集市的癞蛤蟆男人。
他看到我,突然眼前一亮。刚想说什么,无涯已开口,他说,无茗,是你自己来晚错过了。怨得了谁。
好歹我是你兄弟,你这样对我。无茗一边说一边走至人前,突然指着我说道,要不是因为她,我怎么会晚来,所以,她也有责任。
所有的目光聚集过来打量我,一瞬间阑珊的角落仿佛灯火通明。我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他对我眨眨眼睛,我别过头。没有理他。
这位姑娘是?无涯问无茗。无茗说,这你就要问她了。无涯看着我。
莫莲。我道出自己的名字,如果是以前,我定不会相告,但我希望无涯知道我的名字。我忽略原因。
这时候晴音依旧是冷冷的面容,似乎一切尘世对她来说都是过往。
她的眼神没有温度,师父说这样的人最为可怕。我一个颤栗。
莫怜?不要可怜么?还是无茗调侃的声音。
是莲花的莲。我不知为何会给他解释这么多。
无涯说,莫姑娘,在下是无涯,明月庄的庄主,这是我二弟,无茗。
幸会,幸会,我对无涯说道,不知怎的,对他有莫名的熟悉感觉,也许是因为他说中那句我一直在等的话。
莫姑娘在哪里落脚,如果暂时没有,可到明月庄住下。无涯看看无茗,再看看我说。
那样太打扰了。我推辞说道。
无茗上下打量我一翻,轻蔑的说,打扰倒没什么,但明月庄聚贤集士,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我看穿他的激将法,但还是说道。那就劳烦庄主安排了。然后,我看到无茗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奸诈的笑。
他以为他终于让我中激将法进驻明月庄,其实我只是对无涯和晴音感兴趣。各怀鬼胎,各安天命。
四、窗寒雾晓
在明月庄的隐竹苑住下,我开始打探这座庄园。
前厅是思忧堂,无涯在这里与庄中兄弟商议庄内的大小事物。内宅三座,分别是无涯的碎尘居,无茗的碧远斋,还有晴音的似云阁。其余皆是厢房。我的隐竹苑也在其中。内宅后面有一条小径,通往明月庄的花园。怪石嶙峋,河水清澈,还有依山而建的瀑布,一切浑然而成,无不见建设计者的匠心独具。
河中的水透着丝丝寒意,我拉拉衣襟。
突然一件厚厚的衣衫落在我肩上,瞬间的温暖袭上心头。我转过身,眼中闪过惊讶,随后将衣衫自肩上扯下放于他手中。原来帮我披衣的人是无茗。这庄中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无茗没有说什么,似乎早就料定,他从袖中拿出那只泥陶说,我哪点像它。
是那只癞蛤蟆,我突然笑了,那你哪点不像。
见我笑了,他说,这里寒气太重,我们去屋里聊。
无茗带我去他的碧远斋,丫鬟俸上茶来。清香袅袅。捧一杯茶在手中,暖手暖心。我听着这个男人讲有关他,无涯,晴音,还有明月庄的故事。微笑不语。
无茗说,无涯与他幼时一起习武,感情深厚,是生死结拜。而晴音一直都是神秘的。一年前一个下雨的夜里,晴音带伤倒在明月庄门口,无涯收留她,但她绝口不提往事。冷漠的拒绝一切探视的目光,惟独对无涯,少几分寒意。
明月庄是他和无涯一手建立,到如今在江湖中已不负盛名。
轻压一口茶,我看无茗说得眉飞色舞。天色渐晚,茶续了几杯,人也倦了,我告辞离开。无茗起身送我至隐竹苑,我没有推却。
深冬的夜,更添几分寒。路过花园的时候,我看到无涯的碎尘居灯还亮着,而晴音的窗一片漆黑。我问无茗,为什么来明月庄这几日都没有见过晴音。
无茗说,晴音为人孤僻,不与人交往。平日里从步踏出房门半步,遇到你那天,要不是无涯说要将她介绍给庄中兄弟,她自是不会出现在人前的。
我讶异,世上当真有这般的清冷女子。 突然,绣花鞋一滑,险些跌倒。无茗赶忙搀我的手。不同于我的冰凉,他的手温暖的。一瞬间,我甚至贪恋这些些温暖。随即晃过神来。我慌忙抽出自己的手。
我可以自己走的,谢谢。我的语气有一丝的慌乱。我感觉内心某一处柔软的角落以让人不易察觉的力度动了动,很轻。
他微笑,收回自己的手。淡淡的说。夜间湿气重,再加上空气寒冷,石头上自然结了一层霜,小心为好。
我沉默,一个人走在前面。他在我身后,不远不近,一步温暖的距离。送我至隐竹苑门外,他离开,我想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一种孤独影象。
和衣躺在床上,眼前斜月窗半,我想三生石的姻缘也终究只是个传说,而他的那句话也只是个巧合,更何况,那句话也并非对我所说,但是对于无涯,还是一种朦胧感觉,被信仰的宿世轮回牵绊,我刻意不去想无茗。忽略心中的温暖触觉。直到天边泛红,月都落了,才沉沉睡去。
五、江湖传言
佛笑楼是江湖中人多爱聚集的地方,喝茶聊天谈论江湖传闻。我找个桌子,坐下,点一壶茶,几个小菜。边吃边听论别人的传闻。
江湖传言,明月庄已赫然成为天下第一庄,无涯与无茗分别是第一第二高手。无涯的诛仙剑出鞘必见血,无茗的乾坤扇轻拂便起风。而晴音,更是被称为绝色。倾城的容貌,脱尘的气质,弱不禁风的模样我见由怜。但她从与外人交往,于是一直是神秘的。因为神秘,更让人想入非非。
江湖还说,无涯自从见过晴音,就再没有看别的女子。
我轻笑,一些俗世之人追求的无非是这些飘渺的功名,如果我想要,那还不是信手拈来。我灵光闪现,既然无涯追求的是这,那我为何不投其所好。也好弄清楚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千年的道行并非徒有虚名。从此后,江湖上又多一个神秘的女子,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名字,莫莲。
传说,只要莫莲的衣袖轻扬,必然有一股凌厉的杀气袭来,莫莲虽然有刀,但从未用过。因为没有一个人值得。
传说,莫莲的刀,在下雨的时候,会渗出滴滴鲜血。殷红如残阳。
传说,莫莲有意挑战无涯。
我笑了,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江湖传说。其实我只是挑战了江湖排名前十的众多高手,他们只是凡人,自然无须我用这枯骨刀。我只是动一动手指,他们的剑已落地。当然,无涯和无茗我并没有挑战。只是人们看我多沉默不言,便暗自揣想。
原来这就是江湖。
六、时间使我们如此渺小,我们相爱好不好
一天,无茗找到我。在明月庄瀑布的流水声中,他说,总算找到你。
你找我有事?我悠闲的问。此时我坐在石凳上,看春寒退去,花影摇曳,有阵阵莺声盈耳。
你知不知道,像你这样的挑战高手且不留余地,是很危险的。很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你。你再无法在武林立足。他声音略微升高,有些激动。
我只是赢了他们,又没有要其性命。抿一口茶,我淡然说道。
他在我对面坐下说,那些都是武林成名已久的人物,就连我和无涯都不敢随便下战书,况且你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子。输给了你,而且是那么简单的就输给你,他们的颜面何存。
技不如人就要输的起才行。我望着瀑布,流水湍急,冷冷的说。
人心是最可怕的。你这样涉世未深就得罪很多人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担心什么?我轻笑,看着他,以凌厉的目光。他没有畏惧,直直的望着我。有风,拂过我,又拂过他。
无茗愣住,沉浸在我的笑中。
我望着这个男人呆呆的面容,心突然有一丝的柔软。
他说,自然是担心你的安危。从见你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你是我命中的女子。你看着那些泥娃娃,认真的神情。不容玷污。脸旁闪着朝阳的辉,透明轻灵。直到你将那个癞蛤蟆放我手中,我才知道你还是一个这样爱作怪的孩子。
我开始玩世不恭的笑,坏坏的眼神,有时候喜欢一切邪恶的东西。也许因为我本就不是凡人。
无茗的眼神依旧深沉,他看着我的眼睛,接着说。所以我其实是找了你很久,那次庄内的集会也是因为在洛阳寻你耽搁了时日,所以那时候我说,我来晚是因为你一点不假。而后终于将你骗入明月庄。那时候我的欣喜不用言说。可是我发现我错了。你只是注意有关无涯和晴音的消息。而现在你只用一个月的时间,就不惜树敌以扬名江湖。也是因为无涯吧。可是无涯的心里只有晴音你懂么。而你,也已经在我心里很久。
有那么一刻,我是慌乱的。每当我慌乱的时候,我就会不由自主的抬起手,轻拂鬓角的发。而此刻鬓角的发丝没有垂落。无茗,这个从开始就不曾对他有好感的人。我忽略心中的柔软触觉。我突然觉得脊背透凉,一股寒意上心头。这样一个男人,他将我看的透透的,可是他从前一直不说。
我没有说话,转身面对瀑布,这水绵延不休。感情是否也能如此。夕阳残尽。我望着远山,背对他,但我知道,他望着我。
直到夜色近了,他突然开口说,时间使我们如此渺小,我们相爱好不好。
我转身,他的眼神温柔。如沉静的湖水。
我的心开始微微的疼,怕自己陷落。我说,我是个妖精你知道么,我没有感情可以给你,妖精一旦动情,下场是悲惨的。无视他的灼灼目光,我摇身,消失不见。在他身后的树林深处。我看到他一直在那里,站了好久。直到落寞的余辉散尽。他才离开。
我知道,他已经把我放在心上。这样的人通常叫我疼惜。但我现在有的,也仅仅是疼惜。
七、宿命的捉弄
无涯与晴音的婚期定在七月初三,吃晚饭的时候,隐竹苑的丫鬟小曼笑意盈盈的对我说起这个消息。一副好像是她要结婚的幸福模样。
我不知道我听了为什么一点难过都没有。平静的好像这事不是发生在无涯与晴音身上。我问她,这几日,你见过无茗没有。
二庄主去了洛阳没有回来。说完这句话,小曼随即又对我说起她羡慕的心情,她说,庄主年轻有为,英俊潇洒,晴音小姐美丽绝尘,我见由怜,真是天作之和……
没有听她念叨,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茗自那日起,就一直奔波于各地,只是不回长安。我甚至有一点想念他玩世不恭的样子。随即摇摇头。不去想。我相信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论。
从六月开始,明月庄内就开始张灯结彩。一派热闹的场面。晴音一直在她的似云阁,几乎足不出户。而无涯,忙的不亦乐乎。夜色中的明月庄红灯盏盏随风摇曳。只是不见无茗的影子。
丫鬟说,他现在在江浙分院清查庄内产业的帐目。他一直在让自己忙碌。我的心又开始疼。
七月初一,无茗终于出现,在回廊的拐角处,我看见他走过。他没有看到我。
他的脸明显的消瘦。有黑眼圈。他在折磨自己。我的手握紧,手中的丝帕被我紧紧的攥住,以将它捏碎的力度。指甲陷入肉中浑然不觉。我知道,我开始在乎他了。危险的讯号。就连当初无涯说中那句话,我都不曾像今天这般。师父说不能随便动情,有粉身碎骨的危险。我惆怅。
七月初三这天,锣鼓喧天。胭脂染红略带憔悴的面容。我扯扯嘴角,一朵苦涩的花浮现在脸上。无谓,就这样了。
远远的,就见无茗在前厅外迎接宾客。我走上前去。说,好久不见。声音略带沙哑。与几夜未眠有关。
他拉着一个女子的手说,好久不见,这是秋瞳,我在江浙遇到的朋友。
我这才注意到他身旁的女子。小鸟依人的模样确是江南女子独有。生平第二次,我看着轻轻交握的双手不知所措。
这一刻我的心钝钝的疼起来,汹涌的,一波一波。当我开始在乎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却走了。这一切不过是宿命的捉弄。我突然想回到灵山,再来千年修行,也许就能刀枪不入。波澜不惊。
我笑得妩媚,我说,她很适合你,希望你幸福。不待他说话,我向前厅走去,有泪在眼角滑落。伸手擦干。妖精哪能有泪。
拜堂的吉时已到,却久久不见新郎新娘出现。宾客开始私语。
将大家的最后一点耐心耗尽,无茗出现,他说,婚礼取消了。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八、心甘情愿
第二天,江湖中流言四起。都说晴音爱上别人,婚礼当天着一袭红罗裙就跑掉。都说自那日起,无涯醉生梦死。
我在屋里踱来踱去,小曼跑进来,她说早上的时候一个男人出现在似云阁门外,彼时晴音姑娘正坐在铜镜前看着凤钗愣神。可是当晴音姑娘在铜镜中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晴音姑娘突然哭了。她跑过去紧紧的抱住那个人,对他说,你终于来了。那人抚摸着她的头说,我就知道你是为了引我出现。那人心疼的说,你啊,要是我来晚一步,你要怎么办,真的嫁给别人么。
晴音姑娘的脸通红,轻柔地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这一幕看得晴音的贴身丫鬟小蝉目瞪口呆,晴音对小蝉说,告诉无涯,我对不起他,可是我真的不能嫁给他。然后那男人拉起她的手,翻过似云阁外的围墙,消失不见。
随后慎重的说,这可是小曼亲口告诉我的,莫莲姑娘千万不要和别人说起。
我点头,我要找到晴音。既然不爱无涯,为什么不拒绝无涯的感情,为什么答应要和无涯结婚。
我散布消息,重金找寻晴音下落。无茗听说之后,过来找我,他说,无涯曾说有关晴音的事谁也不许插手。
不许插手?他想怎样办?
不知道,他终日将自己锁在房内。连我都不见。
我沉默。
来到碎尘居门前,无视他的禁令,我推门进去。无涯一个人站在窗前,手在半空凝成孤绝的姿势。我走到他身后说,无涯,我会帮你找到晴音。一切都该有完满的结果。
他转过身,他说,莫姑娘,不用了,这结局我早就知到。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他的面容,憔悴的。他说,我一早就知道她不爱我,我甘愿成全她幸福。
他说莫姑娘,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是无茗一直念念不忘的女子。于是将你留于庄中。有些事情,你需要慢慢体会。
他说,你走吧。
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他走进内厅。
无茗将我拉回隐竹院,忽然,一只飞镖射进来,直插在柱子上,细看,原来并非是飞镖,是一封信,信的半截没入柱子中,足见那人内功深厚。
我弹个响指,信封从柱子上飞出,落于我手上。用手指捏住边缘,小心翼翼的展开。原来是晴音写的信,她知道我在找她。约我在桃花山见面。
我还是决定前往,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无茗与我一同前往。
九、感情的事有时候就是谁欠了谁
桃花山在金陵城郊,晴音信上说,七夕这天,在竹海中等我。一直以为,海哭的声音最为悲伤,原来竹海沙沙更是凄凌。声声唤我辛酸,妖精本该无情。我摇头。
无茗见我摇头,慌忙询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说没事,只是听着这风过竹吟有些难过罢了。
突然悠扬的琴音在耳边响起,婉转缠绵。在竹海深处,晴音坐在那里,以寂寞的姿势。手指抚过琴弦。低眉信手,道尽心中九转的情怨。竹叶在她周围飞舞,落下。
这一幕,连我看的都忘神,这样一个绝尘的清冷女子,本该不属于俗世。
我来了。我开口,打断琴音。
晴音起身,她说,有些事情总要面对,所以,我约你来。无茗一起来了正好。
她让我们坐下,指着面前的茶盏说,这是嫩竹叶泡的清茶,味道不错。
无茗坐着不动,他只是定定的看着晴音,说,你可以说了,关于那个男人。
晴音抿一口茶,委婉道来。我和净易,就是婚礼那天带我走的人。一年以前我们遭遇仇人的伏击,我以为他死了。所以我的心也死了。要不是因为我的命是净易舍了性命救来的,我早就随他一同去了。我一直当无涯是收留我的恩人,可是无涯却倾心于我。那时候我听说,净易的两个仇人先后死了,离奇的被人杀死了。我知道一定是净易,一定是他,他是想杀光所有的仇人等安顿了再寻找我,可是我不能再等了。于是我答应了无涯的求婚。我知道净易若是听说就一定会来。她的情绪有些激动了。
晴音的话,触我心底疼痛,若不是爱的深,她曾经怎会有那样清冷的目光,因为心死,所以任何事情都不能扰乱她的思绪。怪不得她的眼神一直如水,怪不得她可以漠视一切世俗的缠绵。
顿了顿,晴音接着说,而他真的来了。所以我随他离开,对于无涯,我只能说抱歉了。
无茗不语。他端起茶杯,喝一口茶。
晴音说,我们决定隐居在这竹海,江湖上的一切再与我们无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粗茶淡饭也是幸福。他为我画眉,我为他掌灯。总觉得时间过的太快。我怕有天醒来,他又不见了。很傻是不是。晴音笑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晴音的笑容。眼角妩媚,唇角轻扬。
我突然想起那句话,无茗说,时间使我们如此渺小,让我们相爱吧。心又疼起来。物是人已非。
喝完最后一口茶,晴音起身,她说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感情的事有时候就是谁欠了谁,没有办法。
她眼角眉梢一直有微笑的痕迹,我欣慰。
无茗说,知道你是幸福的,我想无涯也会释然。
晴音的身影消失在竹海。
十、原来我也是可以缠缠绵绵到天涯的女子
我起身欲离去,无茗却没有动,他说,莫莲,你坐下,我们需要好好谈一下。
他说,莫莲,你难道没感觉到晴音眉里眼间所流露的幸福么。和爱的人长相私守,这是多么不易。莫莲,你难道真的不能爱我么。
我眼底的波澜乍起,那秋瞳呢。我无法忘却他握着秋瞳手的那一幕。
他只是我的一个表妹,我当时只是想告诉你,我其实是不在乎你的,可是我看你离去的背影,心不由的一紧。随即是茫茫的落寞。
我以为你已经爱上了别的女子。我以为你已经将我忘记了。
莫莲,这么说,动情的并非我一个了。无茗突然眼前一亮,他抓住我的手。
我低头,不语。眼里满满的娇羞。我将第一次见无茗时买的泥娃娃拿出来。我说,不得不承认,它真的和我很像。
莫莲,那我们换吧。无茗将那个癞蛤蟆的泥陶拿出,接着说,我也时时带着它呢,不过现在我要和你换。我带着像你的,你带着不像我的。
什么叫不像你,你当时明明就是一副想吃天鹅肉的模样。我争辩道。
无茗将我手中的泥娃娃拿走,将他的癞蛤蟆放在我手上说,从此以后我就带着你了。所以你也要带着它。
我看着癞蛤蟆,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情形,不由笑出声来。我说,那时侯你真的很笨哎。
那是,不然能爱上你这个妖精么。无茗的声音温柔起来。
我看着自己的手,握在他手中。幸福的感觉。我觉得我可以理解晴音了,就算背负所有的过错,也要和净易相守。这样的幸福是值得倾弃所有的。我的心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填的满满的。
无茗说,你傻笑什么。
我说,笑你啊,那么多人,非喜欢上我;那么多人,非让我喜欢上。
我只是用了喜欢,我没有用爱。无茗强装委屈的说,那还是我的错了?
我依旧笑,原来我也是可以缠缠绵绵到天涯的女子。
十一、灵魂陷落的声音
无茗牵我的手,在回明月庄的路上。其实幸福就是这样了吧,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有一个伸手就可以安心牵到的人。
无茗说,天色不早了,我们要赶快出这竹林才行。不然等下就找不到方向了。
突然,有数只箭朝我们射来。我挥动衣袖,箭沿相反的方向返回。无茗挡在我前面。我突然感动,我轻声对他说,我不会受伤的,你放心。
两个人出现,原来是我曾经挑战的玄印与叶震。所谓的武林高手,竟是这样阴险的小人。
玄印站出来说,妖女,当日 你用妖术胜我,今日 我等要替天行道。
我笑着说,谁都会举着替天行道的幌子满足一己私欲。若不是你们输的恼羞成怒,今日 你会这样费劲心机想要杀我么。无茗依旧站在我身前。
妖女休要狡辩,看招。话音未落,叶震已起身,剑直直的指向我。
无茗冲出去,将手中的乾坤扇抵住他的剑。他开口,声音低沉,你们现在收手,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休要与明月庄做对。
叶震有些犹豫,玄印见状,举起剑喊到,不要拿明月庄压人。我不怕你。他突然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符,写着血红色的字咒。我暗叫不妙。刚想出手用法术烧掉那符,不料那符突然散发金黄 色的光芒,刺的我动弹不得。
我急切地喊,无茗,他们有备而来,你快走。
玄印笑到,想走,难了,这是我从金山寺求的灵符,专门用来降妖除魔的。
在叶震与无茗周旋之际,他将符贴于我额头,转身连手去对付无茗。
无茗一把扇子与两把剑纠缠。他的扇子一挥,风起,漫天的青色竹叶飞舞。随即,两处剑风逼近。
我的心被揪紧。就算无茗排名第二,但终究是以一敌二。渐渐的,无茗的扇不再进攻,开始防守。我依旧被困住。
无茗与玄印纠缠,他的剑锋凌厉,突然叶震背后偷袭,无茗腹背受敌。他转身抵挡叶震。然后,那一幕发生。玄印的剑由无茗背后刺入,由胸前刺出。血色翻飞。他惨白着唇,转过头来哀伤的望着我,微笑,然后颓然倒地。
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大声喊,“不……”我凝神聚气,不惜灰飞湮灭用尽所有的气力,冲破符咒。血自我的嘴角流下。滴落在地上。我的头发在空中飘飞。双眼紧闭。
我的刀渗出滴滴鲜血,以示我的愤怒。枯骨一出,必然嗜血。
你们都去死吧,我说。冷冷的声音,在竹海中回响。玄印和叶震见这阵势晃了手脚,他们定是以为自己的符咒万无一失。
我挥刀,一阵风,已凌厉的姿态袭向他们,然后他们的头滚落到地上,随即是一片竹子倒下的声音。一场青色的竹叶雨。纷纷扬扬。
我瘫坐在地上,他们该有这样的下场。无茗,无茗!我唤他的名字。
无茗倒在地上,像鸟儿收起翅膀,脆弱的。竹叶飘落在他身上,轻柔的触觉。我握着他的手,余温还在,泪就这样落下。
竹海在哭泣,声音低沉的,一种幽怨的回响。
无茗的睫毛动了,睁开眼睛。气息微弱。
他说,莫莲,莫莲。
我的泪已汹涌。幸福有前景,却没退路。
他的手,自我手中滑落。重重的落在层层竹叶上。
我听到灵魂陷落的声音。轻柔的。
十二、只留名字可以想念
我带着无茗,来到盘丝洞。师父说,谁都可能猜中开头,但是却猜不中结局。七彩祥云岂是谁人都能驾的。
看我泪眼婆娑,师父的眼神温柔。她说,只有一种方法可以救他。但他以后会将你们的过往忘掉,只留你的名字。你可愿意。
我知道,我才刚刚触摸到的幸福飞走了。那么那么深的疼痛蔓延在我深深浅浅的愁绪里,我断送在自己的苍凉里。
但至少,至少还有一个名字。我愿意。
按师父的嘱托,我将他的一缕发丝连同我的,埋葬在竹林中。念动咒语。
无茗,他只记得我的名字。而我,有那么多回忆。足够了。
我将他送往明月庄的碧远斋。最后一次如此真切的看他的面容。手指轻轻抚过。
宽阔的额,柔软的发。有些许皱眉。我抬起手在他眉心轻捻。他额头舒展。那个泥娃娃静静的躺在他身边。
无茗。我们终究只能这样。看着他的睡容。我眼底的悲哀泛起,泪水充盈。
落在他的脸上一滴,他睫毛轻颤。
我赶紧离开。立在窗外。
他说,莫莲,莫莲。喃喃的自语,屋内烛光微弱。他睁开眼睛。
可是只有名字。他只留我的名字再无其他。我幽咽,却没有了泪。
他的手,擦干泪滴。像擦除有我的记忆。
我转过身消失在浓浓月色中。
十三、后记
有些事情是可以遗忘的,有些事情是可以纪念的,有些事情能够心甘情愿,有些事情一直无能为力。我爱你,这是我的劫难。
我开始习惯,在月下,望着无茗的身影。看他皱眉,看他微笑。有甜蜜也有苦涩。有时候,能够远远的望着一个人,便是幸福。
我只是想这样看着他生活,他永远不会知道,遗忘其实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他亦不会知道,那个心中莫明想起的陌生名字,他曾经怎样深爱过。
只是,莫莲,那个已不再有泪的女子,在七夕的时候狠心埋葬自己的爱情,就此今生无爱。执着的叫人心疼却无能为力。
其实,莫莲不知道,没有谁是谁的救赎。
一切来于尘归于尘,终是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