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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旧忆之天上人间(千千节)

2006-07-26 陌上离飞

我曾经很想问问织女,一年一度不到一日的相会,是否真的有这种所谓的永恒的爱情。

她迷茫的看了我一眼,又转过身去织那些五颜六色的锦,走梭,飞线,然后将那些有着繁杂花色的织锦,抛向空中化作云霞。

我,急急掠过白玉围栏,他们叫着,快点,快点,要迟了。

今天,是七夕,一年一度的天上相会,所谓仙界的盛典也不过如此了吧。大大小小的神仙都赶往鹊桥,他们是去看热闹。而我,是这场热闹的表演者,他们叫我鹊仙。

我看着织女脸上绽放的笑,集聚了一年的所有悲欢只为这一天释放,那样的灿烂,是我从来不曾瞧见的模样。那样的美,胜过蟠桃园里面所有妖艳的桃花。

可是,可是欢乐总是夹杂的泪水,你相信么。她所有的泪一滴滴都落在我身上,从这岸渡去银河的那岸,淋湿了我年轻的羽毛。好在,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什么叫做悲哀。

一年又一年,我载着一颗心奔赴着另一颗心,可是最终也由我带去离别。我开始想要知道什么叫做爱情。天上的每个神仙都带着惶恐的神情拒绝回答我的问题。我感觉内心有什么在涌动,这使我不能够安心修行。这是几千年来不曾有过的情况,我决定要为了自己去寻求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在凡间。

长安,是一个繁华的尘世,白天,阳光照耀在皇宫的琉璃瓦上耀起迷人眼的光芒,一切都是那么庄重肃穆,没有人知道晚上这个城市的腐败,那些在黑暗中滋生的罪恶充斥着暮色沉重的大街小巷。可是这一切与我无关,因为我是风月人,我是寻花客,我在黑暗中生存,我在纸迷灯醉中沉沦。她们,叫我剑侠客

在这一切发生以前,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可以为了别人付出一切的感情,当我放不开那种感情以后,我开始想起往昔无忧的岁月,那些清晰的痕迹划过我疲惫的心灵,还有他温柔的眼神掠过我脑海。我的泪翻涌着溢出眼角,但是我没有后悔过。

师傅曾经无数次的端详过我的容颜,她微启的红唇落下几字箴言:红颜自是怜,逢缘终成空,落花何曾得水意,枉自灵道芳魂终。她说的时候面色凝重,声音苍老的失去了原本的轻柔。我一再追问诗词的意义,她只是摇了摇头,道了声,天意,然后转身离去。她唤我做媚灵,从一千年前捡到我开始,她的叹息就没有停止过。

初相遇

七月初七,大风。

临出门时,小九看了看我说:“逍遥,你印堂发红,流年遇桃花,但眉角破损,逢了劫数,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我笑笑,我向来不相信命运一说,虽然小九是长安的术士魁首,何况,劫数难逃,何况,我想相逢一场桃花,桃花红,万事终,如果当时我知道这个结局,我还是要奔赴这场盛会,因为我命中注定要遇你。

杀人,其实并不困难,特别是对于我这样的高手,我并不像其他的杀手把这看作是一个任务,我把它当作是一个独舞,一曲江南初春的小调,我挥动剑尖,飘逸的发拂过我扬起的衣袖,带起一抹绯红,夹杂着腥味的气息,然后,我转身离开。

我觉得。那。很美,无论如何一个灵魂的来到或者是告别都应该慎重和华丽。

回去的路上,我经过山岭,那里竟然在七月盛开着桃花,常道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我嗅着隐约的香气,有些恍惚。不知何故坐下的白马受了惊,向前狂冲,在我还未及细思量时,我已翻身在地,面前的一株桃树被撞得枝叶乱颤,纷纷扬扬落下一阵花雨,我一直一直回想那一幕,多年后我终于承认,那一天你跌落我怀中宛如仙境。

我牵着跛了脚的马,步履蹒跚走回落雨轩,小九看着我不振的衣衫,惊问:“你失手了?”

我将马绳摔到他手中,快步冲进房中,遥遥听见他惊呼:“这是谁家的姑娘啊,天啦好丑!”

还好和我的反应一样,不及细说,此时已经暮色渐长,华灯初上,沐浴,更衣,我急急奔向怡红院,那里早已经是杯酒交酌,暗香浮动。她们笑道,剑侠客,你可终于来了,今日七夕,迟到罚三杯。

酒不醉人人自醉。

白天,黑夜我变换着两种不同身份,我喜欢这样的生活,小九说我是在逃避自己的懦弱,我笑着问他什么是永久,然后又在婀娜的舞姿中睡去。

孽缘

遇到他是一场不曾预料的相逢,那天我从仙界入凡尘,跌落他怀中,他说,我好丑。我脸上有着一块朱红的胎记,虽然已经飞升却还留有不能抹去的痕迹,其实那个时候我并不完全懂丑或美的含义,因为当时我的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修行。

初入长安,我每天都很忙碌,忙着在大小的街道来回奔波,拦住每一个路过的男子,问他是否可以给我爱情。他们总是用一种表情看着我,凡人称之为鄙视。其实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找爱情这么麻烦,天上的每个神仙都很惧怕凡间,因为传说在这里有一种叫做爱情的东西,凡是沾染上的就会永坠轮回,似乎对于其他人很容易。可是为什么我却找不到。

他说,因为我的容貌,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唯唯诺诺,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在天上的时候,没有人管你是否眼波流转,是否唇红齿白,我们抛弃了外表的虚幻,只为了达到心灵的澄清,可是,当我到了这样一个世界,我的所有理念开始摇摆不定,我透过他看我的眼神,落到我脸上的斑痕,他眼里的神情,像火一样灼着我的心,我开始不再想要追寻每一个路人寻找一段所谓的感情。

情网

小九说我捡回来一个疯子,每天在大街上寻找年轻的男子,这样,败坏我的门风。我笑笑,人总是会寂寞,何况小女子春心动矣,难道就只许男子夜夜笙歌,不准女子找寻爱情么。

可我总看见她满怀憧憬的奔出门外,却一脸失望的回到大院。我很想告诉她,世间人重外貌者比比皆是,像她那样的容颜想要找到真爱是何等困难,但当我看见她执著的表情,有些话,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我想她终于还是失去了心情,开始在深夜静坐在后花园的莲池边,凝望着天上的月亮时缺时圆,有好几次我深夜返回路过那里时,总看见如纱的月光罩着她满身的清华,缥缈,虚幻不似人间,这一幕是白天的喧哗不能遇见的,我一颗躁动不安的心就那样徐徐静了下来,这种感觉让我沉醉。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种灯红酒绿的生活一瞬间飘离了我的生活,我带着她在月下泛舟,青梅煮酒,茗山观星,她笑的时候,眉尖微蹙,唇齿轻启,像是午夜的昙花含着芳香,那样的美是我不曾看见,像是梦境中带着不真实的感觉,让我心痛。

小九说,逍遥,你的星宿偏离了宿命的轨道,动了情的人做不得杀手,杀手无情,动情者杀人被情累。

我大笑,小九,我再接一桩生意,最后一桩,从此后退隐江湖,带着鹊儿,天南海北作对双飞客,这世间我已是沉沦多时,若找到了真爱,归去又何妨。

小九摇了摇头,结束,劫数,该来的还是要来啊,他不说一句转身离去,没有再看我一眼。第二日我去找他时,发现他在家中吐血而亡,他曾经是我刺杀人中唯一留下的一个,只因为他一语道破我多年深藏的往昔旧忆。他终说,他最终还是会死在我手上,露天机者劫数难逃。他最后留给我一封信,用了厚重的沉香木封存,写着翌年七月初七启,多年前,他曾经说过,逍遥,我不后悔认识你。多年后,他的尸骨在我手中化成了飘飘扬扬的粉尘,随风散落在万寿山的幽谷间,其实人总是会死的,不过早与晚而已。

原罪

师傅说我们灵狐族有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传说中是一个年轻男子,在1000年前是位法力高深的术士,当年一场屠魔大战中灭了几乎所有的灵狐,师傅侥幸不死却被打回原形,消去了她9成的功力,而我的父母兄弟姐妹全部丧命。师傅失去了狐珠,一直不能飞升,她每次提到这件往事的时候,总是不动声色,可是我能感觉到那平静背后深深的恨意。

秋风起,暑气散的时候,师傅叫我去长安找寻一个叫做小九的算命先生,据说,那个术士今生转世成人,与小九有着颇深的关系,虽然师傅的法力高深,可是还是参不破自己的今生。找到小九就能找到那个术士,替师傅报仇。我很想问问,报仇了又能怎样。数千年已经过去了,那些曾经的过往也早就随风散去了,难道师傅修行了这么多年,还看不破这些恩怨情仇么,可是我还是没有问出口。我走的时候,师傅破天荒地送我到了门口,她支撑着残缺的双腿靠着水帘洞的洞口,手指拂过我的面庞,她青紫色的衣裳印衬着悠悠的青苔,在我眼里落下了无比凄凉的秋意。

人世间真是一个繁华的世界,淋淋落落的诱惑,让人不曾防备就轻易的深陷其间,这是我很多年以后才明白的事情。我化身迎宾楼中最红的姑娘,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叫做小九的男子。

夜色初上的时候是长安中最美得景色,如果你不曾站在楼宇中眺望过那成片的灯火,你不知道那有多么美丽。我总是站在高挂的灯笼下仔细听着妈妈招呼每个客人的名字,寻找那个令我心动的名字,他每晚总是很准时地出现,子时踏进我的香阁喝我亲手烹煮的茶,他说我的茶甜中含苦,让人忘忧。不是凡间物,偏在红尘中。他为之取名为:落红尘。

我知道我不该沉迷,可是偏偏命运弄人,很多时候不由自主,无端端我爱上了这样一个寻花问柳的男子。那天抚一曲清心咒,合着击鼓声,单单迎上了他似笑非笑的眉眼,那一幕的惊艳落进了我的脑海,我的心里驻进了一个叫做永恒的东西。我好似忘记了那个洞里曾经的岁月,忘记了有那样一族的仇恨期盼着我给的一个安心的答案。我心甘情愿陷在这个尘世间,抛弃了我清心寡欲的修仙的念头,如果可以握的住一个叫做幸福的东西,那么我想我愿意。

我知道,其实,只是我迷了眼,动了情,我看见他眼中飘忽不定的神情,和一颗不属于这里的心,他只是一个寻欢作乐的过客。可我还是欺骗自己,如果他愿意,我也不会从这个梦里抽身而去。可是,梦终究只是梦,只不过醒得太快,让我顿时不知何去何从。渐渐的他开始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不见,仿佛真的不曾来过。我像是被淘空了心一样坐立难安,入夜,换上夜行衣,穿过琼楼玉宇,雕栏玉砌,我眼睁睁看着他载着一位白衣女子在月下煮酒,赏花,那样的人间温情,在我的眼中幻成一片火红的颜色,强烈的灼烧着我的灵魂。更让我震惊的是,他唤旁边一个男子叫做小九。

世间小九只一人,其人性格孤僻,少友。

一瞬间有些什么水落石出,而一些东西在无声的坍塌。

过程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一种,叫做感情的东西。我开始渐渐不敢直视他逼人的目光,开始用眼神追着他的身影,开始聆听他每一个细小的声息,开始羞涩脸上的斑痕,开始眷恋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个时光。

他总是喜欢在微凉的夜里带我出去,我们有时候只是静静的坐在湖边的草地上看天上划过的道道流星,时间便很快过去,亮色遥显。每到这个时候我总是不由自主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他微笑着对我说,可愿意这样陪我到永远。他说的时候我正好起身走远,等我回头的时候他已经离开,我很想问问风他说话的时候脸上是不是带着嬉笑,可是,我还是忍住了,我宁愿相信这是一个郑重的许诺。即便他说过我丑,即便他说世间男子的浅薄,即便他是一个夜行人。

我离开天庭已经快要一年了,我的法力已经渐渐消散,若是一年之后再不回返,那我千年的道行必将毁于一旦。

他最好的朋友小九死了,我看见那样一个高大的男子化成了几缕轻烟就这样消失不见。

他第一次带着一脸郑重的表情对我说要远行,问我愿不愿意等着他带我去天涯海角,许他一个永远。他在深夜离开,毫无预料的袭上我的唇,那一夜我们拥抱的很紧,像要把彼此陷入自己的身体里。醒来的时候枕边还留着他的发香,不知道那样的夜色中他是否能看清我眼中深深的痛楚。

七月初七,又是七巧,只是今年少了我的鹊桥,不知道织女姐姐是否还能渡去银河那边相逢呢,少了法力的我再也不能与她相见了。

那一天我总是坐立不安,好似有什么冥冥中的事情要发生。酉时我靠在雕花的窗边看夕阳斜下,那色彩渐渐化成一抹血色,狂风四起,风里出现一个蓝衣女子,磁蓝色的眼神,冰凉的神情像秋风过后的孤荷带着清冷。她将一个满身鲜血的男子放在我面前,冷冷笑道,你愿意为你的爱情付出所有么。曲终人散

我不能忘记师傅去世前含恨的表情,她在我冰凉的双手上掐出了丝丝血痕,她嚎叫着报仇报仇,然后吐血没有合上双眼就断了气。可是当我面对着他,我下不了手。直到我看见他们拥抱的那一幕,我所有的哀怨涌上心头,他从来不曾对我那样温柔的笑过,从来不曾吻过我的红唇,从来不曾拂上我的双手,尽管我何曾比那丑陋的女子美上千倍万倍。

爱一瞬间化为恨,入我心骨。我站在黄叶纷飞的的小道上叫他做一个抉择,是要我还是那名女子,他很坚决,我不甘心,若要付出生命也不后悔?他没有说话,拔剑,过招,我的枯骨穿过他的胸膛,饮上了我挚爱的血。那不曾属于我的心,终于在此刻落在我掌心。

我问她,是不是愿意为了爱情付出所有?若要救逍遥,那么她就得交出她的命。她眉宇间没有露出悲伤的表情,她说:“早知道爱情是一个要用生命作出承诺的东西,我仍旧不后悔当初的选择,我拥有过,这就够了。”她将鹊丹缓缓喂入逍遥口中,然后渐渐变得透明,化成一道清风消散开了,她最后带的笑容,纯洁而甜蜜,那样的美,让我不能够忘怀。

逍遥在午夜的时候恢复的意识,他并没有问我结局,只是打开了一个古香古色的盒子,里面有两张信签,记载了这段往事的恩恩怨怨。他最后对我说的一句话,我把命还给你,所有的恩怨也就散了吧。他说话时,将利剑深深刺入身体,挖出鹊仙的灵珠握在手里,然后闭上了双眼,那灵珠浸在血里,吸了仙气,化作一到红光,飞上了天界。

结局

我不知道狐的命为什么特别的长,很早的时候我曾经想要长生,可是当我发现所有的记忆不能够忘记堆积如雪的时候,我开始向要寻求解脱,也许长眠才是我想要的方式。

那天,我路过一个地方,触目所及皆是芬芳的桃花,我忽然感觉很累,想要停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回眸之间,我看见一个朗眉星目的紫衣男子,那样的薄唇,那样的神情,一如500年前那一瞬间的惊艳,直逼我心。依然是惆怅万千,依然是欲说换休。他身后站着一个肌肤若雪的女子,含笑问到:“退出江湖你后悔么?”“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江湖。”天上,忽然就下起了一阵雨,那男子笑道:“想必是天上的仙女也思念凡间的情人,所以落泪了吧。”

我想起那天她吟过的诗,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然后泪终于夺眶而出,天上人间,我们终有人得到了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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