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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应有语(千千节)

2006-08-16 
1.
  夜雨做成秋,恰上心头。
  轻披罗衣立于窗前,看江塘之上,点点枯荷听雨。回想,与他的前尘往事,不觉更深露重。
  如若,不是遇到他,我现在又会在哪里。是继续血雨腥风的生涯,还是,早已魂断于他人剑下。
  迷迭,飘零女子,六岁卖于程家,拜于程霜门下,被训练成嗜血女子,十六岁开始受命杀人,三年来从未失手。
  直至,遇到黎央。
  黎央是迷迭生命里的一场风雪,未知而茫然。

2.
  三月,迷迭受命,杀黎央。
  黎央,落日城城主。
  百晓生说,黎央的芭蕉扇兵器谱排名第一。多少江湖人士趋之若骛。
  自接到命令时,我就知道,这次任务不同以往,黎央是绝顶高手,多年来挑战众多江湖人士,欲求一败而不得。如若,正面交锋,定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我化身侍女,隐于落日城。
  是夜,一身黑衣躲在黎央窗外,待他熟睡,我潜入房中。剑气寒光在夜色中越发清冷,月光映上他的脸庞,宽阔的额,秀气的眉,只一失神,拿剑的手腕被硬生握住。我慌张。黎央突然睁开眼,眼中寒光可比剑气。

3.
  世间高手能行走江湖必然有自己的本领,是我太轻敌,亦或是月色迷离了我的双眼。我不知道。
  黎央伸手用力抬起我的下颌,我只得正视他。我凛然说道,今日被擒乃迷迭学艺不精,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完,不顾吃疼的下颌,转过头去。
  黎央只一笑,他说,早就听闻迷迭的大名,能杀人于无形,你既然想杀我,把你留在身边,以后的日子,定不会再无趣。

4.
  不知是黎央阴险,还是他太张狂。那晚,他说,我随时等你来杀我,然后将我置于厢房。
  他定然不知,我迷迭想杀之人,如今早已统统化做陇上白骨
  我开始在他茶中下毒,亦或是自他身后突然行刺,但都被他发现,他非但无半点责备之辞,反而大笑。渐渐我也觉得无趣,只是,不杀黎央,我便无法回程家复命。于是,我就在厢房住下来。

5.
  魂是柳绵吹欲碎,绕天涯。本就是无依女子,对生活并无太多期许,是师父将剑强放入我手中,他说,你惟有杀了他,才能活命。
  我望着对面蜷缩发抖的人,他双眼无辜,师父厉声在耳,我的剑只一挥,他胸前就绽出一朵血色桃花。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师父大加赞赏。
  后来,即使面对脚下遍地的尸体,我依旧不会战栗。只是摊开空洞的掌心,唇角,却是颠倒众生的笑。
  那是对生活的麻木,还是对自身的嘲笑。

6.
  黎央开始对我暧昧的微笑,在亭中品茶的时候,偶尔抬手理顺我凌乱的发丝,或是与我在桃花中舞剑时,故意让我一招半式,让我的剑有机会拂上他的颈。
我暗自心动,或许,第一次见黎央那夜,果真是月色迷离了我的双眼。
  爱一个人,是排山倒海的姿势,往往自发现那日,便已爱上,至死不逾,终生无悔。
  望着满眼繁花,我觉得寂寞。这是爱一个人,才有的寂寞感觉。眉心锁成结,无法言说。

7.
  晚妆欲罢,临镜画纤眉。黎央走至我身后。将眉笔自我手中取下,抬手帮我画眉,我只是闭上双眼,任他一笔细毫,描绘我忧伤。
  这是缘何暧昧的一幕,他,并非我的夫君,却在日暮十分于我房中,帮我画眉。心里一颤,碰落他手中的眉笔。
  黎央慌忙握住我的双手,却什么都没有说。
  我只是任他握着双手,心里,是漫天的风雪,我觉得冷,自心底冷至指尖。对于爱,他始终不肯对我多说一句。

8.
  日子在草长莺飞间流逝,转眼已是七月。
  黎央依旧对我悉心照顾,我心底淡淡的愁。常常自雨夜醒来,望着窗外的江塘兀自凝神。
  再有几日,便是七夕,牛郎与织女即便身隔天河仍旧可以相见,可是,黎央,为何你对我这般暧昧却始终不提爱我。
  就算我双手沾血,掌心空洞,内心荒芜,但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女子,希望能有一个人,醒来时在我耳边呢喃说爱我,难过时理直气壮的紧紧抱着他哭泣。
  我的要求并不高,我也只是想这样。可是黎央,你到底将我置于何地。
  夜雨渐凉,又是一夜无眠。我日渐憔悴。

9.
  七夕,如常。暮色十分下起蒙蒙细雨,愁了江塘上的朵朵荷花。撑一把纸伞,在园中漫步,发丝掠过手腕,有沁凉清香。
  黎央坐在亭中,望着雨丝品一盏茶。我走近他,轻声说,独自一人在雨中品茶,甚为伤感。不如我陪你一起。
  他闻声回首,我轻移莲步想走至亭中,却被花丛中伸出的一朵牡丹扯住裙角,抬手拂去牡丹,微微吃疼,原被花刺袭了手指。
  黎央慌忙起身,握住我沁血的手指,他眼中有焦急神色,我知是他担心我。  我突然,想亲口询问他。
  黎央,你心中,我算什么。

10.
  周遭,突然安静。耳边,甚至不闻雨声。
  黎央终于沉沉开口,迷迭,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当初留你在身边,只是想消灭程家的暗杀势力,你会不会难过。如果我再告诉你,程家已经被我除去,你会不会恨我。
  对于这些,我始终不敢开口,我怕看到你失望的眼眸。因为,我发现,不知何时开始,你在我心中变得如此重要。只是,对于我开始不纯的目的,我始终觉得愧疚。
  迷迭,黎央握紧我的手,他说,你能否原谅我,能否和我在一起。

11.
  黎央的声音忧伤隐忍,我突然愣住,程家败了,师父死了。可是,为什么我竟然不伤心呢。是他教我杀人,是他让我双手沾血。是他,让我连开口要黎央爱我都不可以。
  在我愣神之际,黎央颓然,轻轻放开我的手,转身离去,落寞萧瑟。
  我内心挣扎。擎着一把雨伞,竟然挡住他离去的背影。
  千山暮雪,不问来时路,是否爱情也该不计较最初的种种阴谋。
  我双手拽住裙裾跑过去,纸伞垂落,雨水打湿我的头发。在黎央面前定住,我伸出手对他说,我手指已冰凉,惟有你鲜血可以温暖。眼神黯淡,只是紧紧望住他的眼,想望进他眼中。
  他说,我在这里等你,你随时可取我性命,我决不反抗。

12.
  君应有语,有时候,我只是需要你一句话。对于程家,我并无太多感情,他们只是将我视为杀人的工具,我又何需因为你杀他,而恨你。
  君应有语,你说你性命我随时可取,是否可以当作,你已将自己的性命交于我手。爱一个人,就是这般纯粹,以爱人为生,不计后果。
  君应有语,如若你开始便说你爱我,又何必保受多日内心的煎熬。
  黎央……我在想,你可以一直,帮我画眉,无论清晨,还是日暮。

13.
  后来,百晓生说,黎央的芭蕉扇,不再是兵器谱第一,因其已被胭脂所环绕,少了三分锐气。
  如今,我只需在清晨闭上双眼,任黎央一笔描我妩媚,只是对于爱,我绝口不提,我是在惩罚。
  若不是我在七夕放手一搏亲口询问,他何时才会开口说明一切。等到我自认对他的惩罚已足够时,我会在某天清晨,他帮我画眉之际,开口说一声爱你。
  而此刻,我只是嘴角牵动一种笑,绝色倾城。

  君应有语,我要你明白,如若爱她,请,一定要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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