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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不灭不坠
2006-11-21 蜉蝣￡之羽一
天宫的一角，白雾萦绕，风过处，暗香涌动……
“姐姐，我们可以下凡间了吗？”
一株艳丽的花摇曳着身姿，用着它们才懂的语言问身旁那株一样美丽的花。
“是的！妹妹！”
“姐姐，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叫情花。”
“大概是人们以我们作为他们爱情的见证吧。”
“可是……可是，什么是爱情？”
“…………”回答是千年不变的沉默。
我就是那株艳丽的情花，有着血一样颜色的花瓣，翡翠绿般的叶子。同其它情花一样，生长在这玉柱琼晶的天庭。每年的七夕我们都会下凡间，盛开在凡间的每一个角落，等待有情人用他们的感情来浇灌我们，他们相信，有我们见证的感情是可以天长地久，生生世世的。
只是，可悲的是，身为情花，我们却不懂得何为爱情。
也许是这天的风太大，我和姐姐的对话，飘到了情花仙子的耳里。
她说，成全我和姐姐，将我们打入轮回，去寻找我们所谓的爱情。
入轮回隧道之前，我分明听见仙子悲悯的声音，“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花舞为情劫，麻衣似血……”
二
大唐，威严的城墙，高耸的楼阁，气势宏伟，繁华如斯。
清风桥上人流川息不止，莲花池边，映着肆意飞舞的柳枝，一抹淡粉色的身影若影若现，依稀可看见衣裳后晃动的白色尾巴，与粉衣女子相伫而立的是一个着鹅黄色衣服的女子，细而长的柳眉，梨窝浅笑。
粉衣女子便是我，舞影。
黄衣女子是姐姐，花羽。
我们终于如愿以偿来到人世间，只不过这一世我们是魔女。我，狐美人。她，古灵精。
日子一天天过去，波澜不惊，杀怪，升级几乎占据了生活的全部，修炼，无休止的修炼，然后一次次的轮回，转世。似乎这就是未来我们都要走的路。
一日，大雁塔中，我正与黑山老妖做战，手中的寒冰爪凛冽的划过老妖黑色的身体，白光过后，鲜血四溅。花羽手中的棍仗也不停的翻飞着，闪着红色的光，交织在一起，有种诡异的美。
正当我们觉得疲累之时，一声怒喝在耳旁响起，一抹碧绿的光在眼前滑过，直刺入妖怪的身躯，定睛一看，是一个魔族的男人，站在我们身侧，手里拿着一把碧光灼灼的刀，对着我们腼腆的笑，不，应该是对着花羽笑，我看见他的眼睛里映着她的身影。
“你的眼睛很美”魔族男人略带羞却的说。
我看见他眼中的迷恋，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忧伤，和其他一些什么，我不懂。
只是许多年之后，当我懂得这一切的时候。为时已晚。
此时此刻，天真如我，烂漫如她，是不会懂得何为悲剧的。
只看见花羽双颊酡红，不出一语，拉着我的手，转身翩然离去。只是，此后，无论我们去哪里，身边都多了一个人——那个魔族男人，他陪着她，杀怪，升级。我在旁边看着她们时而窃窃私语，时而抿嘴低笑。姐姐嘴角那抹娇嗔的微笑，让我觉得，她是真的爱上了那个魔族男人。
夜深人静之时，花羽会歪着脑袋问我:“妹妹，他总是说我眼睛漂亮，是真的吗？”
问这话时，我看见她眼里的迷茫，和嘴角掩饰不住的甜蜜。
“是的，姐姐，你的眼睛真的很美的，天上的星辰也不过如此。”
手中抚着她乌黑如绸缎般的黑发，我轻柔的说。
看着她的眼睛在那一瞬间流光闪烁。
三
时过不久，那个魔族男人宇飞成了我的姐夫。
他们成亲那天，女儿村的上空，烟火绚烂，映着花羽一脸甜蜜的笑容。我静静的站在那棵桃花树下，看着他们拜天地，看着朋友们在嬉闹，我大声的喊，“姐姐，你们一定要幸福！”
焰火从天上落下的瞬间，似乎我的心也有一种沉到底的感觉，上扬的嘴角怎么也掩饰不住，心里那种淡淡的落寞。
与姐姐相守这么些年，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寂寞，只是在他们成亲的这一刻，我明白自己以后将形单影只。
不知怎么，我的落寞还是被姐姐看在了眼里。
紫竹林，翠绿的竹子层层叠叠，阳光透过竹叶在地上留下班驳的倒影，我低着头静静的站着，看着我粉色的衣群随风起舞。
恍惚间。一抹紫色的衣袂出现在眼前，时间在这一刻静止，我抬起头，看见了一个银白色长发的男人，紫衣红带，双目灼灼生辉。
“舞影，我是如风。”
在他叫我名字的那一刹那，我手足无措，怔怔不语。
他就这样毫无预期的闯进我的生命。
后来才知道，这场相遇是花羽他们夫妻两的安排，一场小阴谋，可是我爱上了这个阴谋。爱上了站在我面前的他。也许只为他当初那一个温婉的笑容，一直让我暖到心里。
“舞影，让我照顾你好吗？”
“是一生一世吗？”
“不，是生生世世！”
在相识一个月后，站在当初相遇的竹林，他在我耳边说着他的承诺。
看着他的眼睛，我笑颜如花。就这样，我成了如风的娘子。
在此后的无数个日子里，我们一起修炼，一起游山玩水。花羽牵着宇飞的手，我依偎在如风的怀里。感觉幸福是如此简单，触手可及。
时光飞逝，转眼又到了荷花飘香的日子。
已经记不清楚塘中的荷花开过多少次了，在幸福与甜蜜相织的岁月里，一百年也是一瞬间。
宇飞如愿以偿的修炼成为仙族，一身白色的铠甲，银光灼灼，两鬓垂下的几缕金黄色的发丝张扬的飞舞，双目神采飞扬，再也不同于往日那个略带腼腆的魔族男人了。只是……花羽眼中的迷恋不曾变过。
四
一日，我和花羽闲来无事，便决定去天宫游玩一番。
天宫，回廊曲折，雾气氤氲。我们沿着白玉栏杆围成的走廊胡乱的走，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块圆形的高台，雾气在这里更显凝重，模糊的看不清人影。只一个墓碑状的牌子立在那里，三个血红的大字“斩妖台”触目惊心。一时间我和花羽都不敢在往前走去，当慌乱的心平静之后，隐隐的，我们听到有人交谈的声音。
“霓裳，我爱你，一百多年前在天宫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起”说话的是一男人的声音。
他的声音很熟悉，熟悉的让我觉得不安。
“霓裳，我努力的修炼成仙，只为了能配的上你，与你做一队神仙眷侣。”
这，这，这不是宇飞的声音吗？我蓦地转头看向花羽，她的眼神有着和我一样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那么宇飞，你为什何会娶那个魔族女子？”一个温婉的女声传来。
“因为，因为……她……她的眼睛很像你……”男人的声音变的结巴。
不期然的，我看见花羽惨白的脸，想起了许多年前，他总说花羽的眼睛很美，原来，他的眼里从来没有花羽，他只是看着她的眼睛想着另外一个人。
花羽怔怔的向着他们说话的地方走去，手中的棍杖闪着红色的光泽，微微驱散了眼前的白舞，绚烂了她眼中的决然。慢慢地，一抹相依相偎的身影在雾气中呈现了出来，枕在宇飞肩上的是一张娇媚的脸庞，额中央的梅花更映衬的她清丽脱俗，那眼睛真的和花羽如此相似。
花羽如同着了魔似的不出一声，向那个女仙走去。
“不，对不起你的是我，花羽，你别伤害霓裳！”宇飞震惊而又焦急的说这句话时，手中的长枪也声而起，枪尖直指花羽，势若长虹。他的手因为害怕而颤抖，他害怕花羽伤害那个仙女。
“魔音摄心”花羽冷冷的吐出这几个字，瞬间，一片绚丽的红光射向了霓裳，震的她脚下一个踉跄，宇飞扶稳了她的身子，手中的长枪也在空中划出一抹刺眼的银光，枪尖划破空气的声音有些刺耳。然后一切就变的寂静，死一般的静。
“哐当”一声沉闷的响声打破沉默，是花羽手中的棍杖跌落在地。接着花羽的身子也如风中吹落的树叶般缓缓落地。
“姐”我大叫一声跑过去，跪坐在她的身边，泪水混着她胸前的血滴在地上，渲染的冰冷的石板上一片绯红，像染血的梅花。
怎么是这种结果？
“不，我不是故意的，你，你为什么不躲开？”
宇飞蹒跚着走来，脸上流着慌乱的泪。
我想他对花羽是有感情的，只是，只是，他更爱霓裳，因为霓裳是他心底的一个梦。
“我想试试看，你爱我还是爱她。”花羽带着哭腔的声音是那么脆弱，风一吹就支离破碎。
“原来我爱的人……最爱的不是我，是别人。”花羽笑容凄婉。
“可是我不后悔……”当花羽说完这句话时，我看见她的身子变成了飘在半空中红色的雾，四周微泛着绿色的光，我伸出手，却再也抓不住她~
当红绿相间的光，凝结成一朵花的形状的时候，我头痛欲裂，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最深处苏醒……心中的一角轰然倒塌……
我仿佛又听见仙子的声音“花舞为情劫，麻衣似血……”
当花羽消失在空中的时候，我终于释然。
只是她的劫数已完，而我还必须等待完成我的劫数。我缓缓站起身，绕过跌坐在地的宇飞，径直走出斩妖台，一步步像是踩在心底般沉重，沉痛。
当一个人看破生死，轮回之后。她的心也亦如死水般波澜不惊了……
五
此后，我更加珍惜有如风在身边相伴的日子，我们几乎形影不离，只是我们告诉他，我是下凡历劫的情花。我也努力的不去想这一切。
还是喜欢握着他温热的手，感受他银白色长发吹拂过脸颊，微微的痒，我便会在他怀里“呵呵”地笑。每当如此，他便会皱着眉头，假装无奈地说“唉，我的傻娘子哦”看着他皓月般深邃，温婉的眼神，我会在心底悄悄的说“仙子，如果这真是我的劫数，我甘之如饴啊”
今年入冬的时候很冷，繁华如斯的长安街也是一片寂静，沉闷，隐隐觉得压抑与不安。
家里，如风背对着我，态度坚决。三界妖王的原神冲破封印降临人间，人心惶惶，天下有志之士皆誓言去除妖，在人间小有名气的如风也执意如此，知道他去意已决，我也执意要跟着一起去。看着我楚楚可怜，哀求的眼神，他终于点头。他总是拗不过我，一百多年来皆是如此。
北俱，雪山壮丽苍凉，皓皓白雪之上人影交错，绚光闪耀，叱喝在雪岭冰山之间回荡。
三界妖王身形巨大，面色狰狞，出手之间毫不留情，嘴角一抹嗜血的笑容另人胆寒。众人与之大战许久终有些疲累。
在我喘息走神之际，妖王手中的突然剑向我刺来，惊愕间我竟忘了闪躲，但是有抹紫色的身影更快的挡在了我的面前，顷刻间，鲜血映红了我的眼，是如风，我最爱的如风。
“啊……”我仰天大叫，悲痛欲绝，魔族嗜杀冷血的个性贯穿着我的四肢百骸，带着强烈的恨意，我的寒冰爪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光后深深的刺入妖王的胸口，凌厉彻骨。
转身，我抱着奄奄一息的如风飞身离去。
大唐边境，瀑布边，如风静静的躺在地上，气若游丝。
他的师傅逍遥仙，眉头深锁。
“必须让他服用灵芝草，但是……他会失去一些道行，要重新修炼啊！”
“而且……”逍遥仙的语气停顿了一下，半晌又开口“他会失去所有的记忆，包括你！”“不，不会的。他不会忘记我的！”拉着如风冰冷的手贴在脸颊，我拼命摇头。
“你走吧”逍遥仙对我摇摇手，口气无奈“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去吧。”
“若是有缘，此后定当再重见的。”
“唉”我听见仙人悲悯的声音，和深深地叹息，刺目的蓝光闪过，他和如风的身影消失在了峭壁，瀑布之间。
我跌坐在原地，流水肆意的击撞着山下的岩石，哗哗作响，流进我心里，撕心裂肺的痛。
如果可以，可以选择的话，我多么希望躺下的人是我，这样我就不会难过，也不会担心会被他遗忘啊。
六
冬去春来，似乎一天就是一个轮回般漫长。
我习惯了站在清风桥的栏杆边，看春风吹皱一池春水，碧光涟涟，然后我会低声吟唱“问春风，相思是何物，海角天涯，千丝万缕，全是癫狂柳絮，万水千山又一年，檐前归燕，知否，故人消息？”
刹那间，脑海里嗖的闪过一些面容，花羽，宇飞，如风。
最后，总是如风的笑，在我脑中定格，一直到情花再度降临人间的时候。
七夕，我一个人穿过长安街，从成双成对的情人边走过，孤寂的像奈何桥边的一抹幽灵。
紫竹林，当初我和如风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竹叶还是那么茂密，树影依旧斑驳，我伸出手，指间被镀上一曾淡淡的金黄。试图抓住些什么。手心却依然空空如也，像花羽离去的那天，我抓不住她的手……
恍惚间有低低的笑谈声传入耳中，由远到近。
我猛然转过身，看见了那双渐近的人影，是如风，是他，不，还有旁边那个红衣女子，如风的手牵着她的手。
我怔怔的向他走去，渴望他可以像百年前那样笑着，看着我，走向我，带我入他怀里，像这么久以来我梦到的相逢的情景一样。
一步，二步，三步，擦身……而过……
他眼里的笑意不变，去始终没有看着我。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只一瞬间，我便与他咫尺天涯。
泪水潸然而下，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破碎，落在心湖里，针扎似的痛。
他是真的，真的忘了我，现在的他没有过去，只有未来，只是我还是那个我，他已不是他。
真的是往事不可追，来世不可待吗？
微笑着仰起头，映着阳光，我舒展开双臂。终于，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丝暖意，阳光闪耀中，我的双臂变成了翡翠般晶莹透亮的叶子，闭上眼，我的脸变成了，娇艳的花朵。随风摇曳。
“风，你看，紫竹林竟然有情花！”
“大概是上天也祝福我们吧！”
“那么，风，我们赶快许愿吧！”
“好的，嫣儿，如风爱你生生世世！”
看着他们虔诚的许着愿，听着熟悉的誓言，看着如风幸福的眼眸，我尔然而笑。
渐渐地，我的身体变成了漂浮在空中的红色雾气，我隐藏在眼眶中的泪水也化做凝结的雾气，最终消失殆尽。
乘着微风，直上天庭，回去花羽身边，回去我最终该去的地方。
其实，如风，只要你可以幸福，那么是不是我在你身边，又有什么重要。
此后，就算在天庭千年，我也不会再寂寞。
因为……我守侯着你的幸福。
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