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书院出品】桥的传奇
关键词： 作者：铭。 2012-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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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桥
“喝了我这碗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前尘往事，罗仇绮恨，一概全忘记。”我熟稔地盛了一碗暗褐色的汤药，刚煮开的汤还冒着细碎的泡沫，白烟袅袅地飘着，散发出一股苦涩的气味。
“可是婆婆，我有不愿忘却的人，该如何是好?”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问我了。
额前的白发遮住了我已然混沌的双眼，我从未看清她的样子，却记得住这声音，很好听的声音。
我头也不抬：“来生再难遇到，不如忘了好，忘了干净，一了白了。喝了我的孟婆汤，过了这奈何桥，什么都不重要了。”
“可是，忘了他，我便是投胎也生无可恋呵。”她泣不成声。
我望了望她，“今日时辰还早，没有新鬼投胎，姑娘要是愿意，可以同老生说说你的故事。老生也好为你解惑。”
同以前一样，她坐在奈何桥边，双手扶在膝上，长发及地，将她的故事娓娓道来。
我认识他时发刚覆额，他是父亲的门生，父母早亡，因听闻父亲求贤若渴乐善好施，投奔而来。
我自小便爱玩闹，硬是生生闯下诸多祸。
有一次，我将娘亲留下的紫玉钗插于发髻上，学娘亲从前那样步履款款地走路，时不时回头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心里美滋滋的，正当我自我陶醉得意忘形时，紫玉钗从髻上滑落，摔得粉碎。
我吓得花容失色，紫玉钗是娘亲在世时心爱之物，若是被父亲知晓，我便是死路一条了!
我小心收拾好了一地碎落的珠玉，出门的时候却撞见了碰巧路过的他，珠玉洒落一地。
“梦影小姐这么慌慌张张地是为哪般?”他略带调侃地笑道。
“要你管!”我白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父亲却走了过来，见到我手里碎落的珠玉，如同雷击了一般。
“梦影!”他死死地瞪着我。
我哇地哭了起来，“不是我啊爹，不是我…呜呜。”
“不是你还有谁?我自己生的女儿我不知道吗?”
我见到父亲吹胡子瞪眼吓到不行。
“是他!是他啦!”我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指向他，眼睛还不时地头瞄他的反应。
父亲狐疑地看着他，他一脸无奈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我也不知道，当时那般年幼，为何演技如此之好。我也一直记得，当时他那原本无辜，转而又一脸歉意的表情，同我的当日的表演配合地天衣无缝。
后来他被父亲罚跪于门前，思过半月。
而我，因为心虚，竟然一次都不敢去看他。
后来，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一直地闯祸，他一直地受害，替我背了许多的冤枉债。父亲也总是语重心长地同他说：逍遥啊，你确有才华，只是太过毛躁，这坏习惯要改了才好，否则以后难免吃亏。
而这个时候，我总是躲在爹身后，朝他眨眼吐舌头。
转眼我已然及笄，出落得算是亭亭玉立，却罹患心悸之症。父亲说当年我母亲也是因心悸而死，便处处小心，不再令我随处走动。
我自知这样的病有多可怕，娘死时所受的每一分痛苦，都历历在目。有时深夜，我惊吓而醒，便一直一直哭。
这时，他温暖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梦影，别怕，我在外面。”
我心头一暖。自我病了之后，他便一直替我守夜，担心我因梦魇而心悸发作。
而我的发病率越来越频繁，常常咳得翻江倒海，父亲老泪纵横，唉声叹气。而他隐忍着，未曾掉泪，却更加关怀备至，对我寸步不离。
后来父亲遍踏江南，寻了位江湖神医替我医治。老神医替我把了脉之后，便同他还有父亲出去说话了。
那天他突然走了，父亲说他去为我寻天山雪莲，说我的病很快就可以好的。
我并不知晓，那日他走，竟成了永别。
没有他替我守夜之后，我时常梦中惊醒，四下无人，只看到铜镜里脸色苍白的我自己，我吓得半死。
接着我病得特别严重，时常好几天不醒人事，说话有气无力，想抬手却觉得千斤重。
有一天，父亲亲手替我喂药，眼里忽然发着光彩，喃喃道：我儿有救了。我当是他回来了，心花怒放。可是父亲却说，还未及着人同他说，有位友人送了天山雪莲过来。
我一心想着养好病等他回来，便按时服药，饮食住行，一一听从老神医安排，神色便也日渐好了起来。
可是有一天，太守的儿子忽然上门下聘。
我这才知道，父亲心急救我，怕我熬不过逍遥回来的那日，已经允了太守这桩婚事，太守才答应赠我雪莲。
我心头悲痛难忍，哇地吐出好大一滩血。
父亲吓得脸色苍白，老神医说我病情反复，若想医好，便是要一味特殊药引。
父亲急问是何药引，老神医看了看太守的儿子，“要成年男子的双目为引。公子若真是爱慕梦影小姐，可要考虑清楚是否要为她献出双目。”
我看见太守的儿子双目圆瞪，狠狠地吐出一句“疯子!”便协同家丁亲眷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去。
呵呵，如果他在应该会义无反顾吧，只有他，只有他才会那般无怨无悔地对我。
后来我死了，头七的时候，他刚好赶回来，手里拿着苦寻回来的雪莲。
他因恨自己回来晚了，挥刀自毁了双目。
听完故事之后，我摇了摇头，又是一桩孽缘。
“婆婆，我忘不了他，我也不愿忘了他，我能否不喝这孟婆汤，不过这奈何桥?”
“姑娘，我曾经也遇到过一位同你一样的姑娘。
第一世她出生风尘，富有诗书，气度芳华，得一公子赏识替她赎身，欲娶她为妻，然而她却自觉为残花败柳，不愿教他得了被狐媚蛊惑的名声，落人笑柄，便投河自尽。
第二世她是公主，身份贵重，却身不由己。她爱上了身边的侍卫，被皇上知道后，将侍卫乱棍打死，她负气自尽。
那个侍卫便是前世那公子。所以姑娘，如果你对你的心上人念念不忘的话，来生有缘还是可以再遇的，老生也相信你们一定会遇到的。
前尘往事，还是忘却了好。不喝这汤，不过这桥，你却是连再遇的机会也没有了。”
她看着我，定了定神。
我听见她轻声说：既如此，逍遥，我们来世再遇。说罢捧起我手上的孟婆汤，含泪一饮而尽。
我看到她叹了口气，踏上奈何桥。心里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当年。
第三世了，不知道她第四世会是怎样，会以怎样一种方式与他相遇。
一个不妨，身旁站了个人。
“逍遥，你又随她来了?”
他看着我，笑了笑，孟婆，好久不见。
“这一次依旧不喝孟婆我的汤?我孟婆的汤可是非常好喝的。”我笑着调侃他。
“这汤我可不敢喝，孟婆，你知道吗?这一世我差一点就可以喝她长相厮守了，可是造化弄人……”他叹了口气，眼角忽而有泪。
“依旧不悔?”我问他，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不悔。不管她转生之后是青楼女子，公主，还是寻常人家小姐，即便她变作虫鸟，我也要随她而去。”
我无奈摇摇头：“次次为难老生，叫老生为你破例。”
“多谢孟婆可以成全。”他笑着看向我，转而踏上奈何桥。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无忧亦无怖。
凡间情爱最是伤人，却总是有人执迷不悟。
都三辈子了，你们还不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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