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梦影传之指间那一片江南
关键词： 作者：小爷不穿裤子 2013-04-12
原文地址：
贰
元月十五闹花灯，长安城热闹非常，我不甘寂寞地从后花园溜上了大街，被满市灯火引得越走越远，流连于车水马龙的闹市，猛不防脚下一个趔趄绊在石台上，直摔得泪水迸出，晕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的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山顶一个石屋里，身旁一位儒衣男子正直愣愣地瞅着我，见我想坐起来，忙用手按住说：“你摔断了腿，我刚替你接过骨，不要轻易活动。”
那男人叫田烽，是洛阳沙漠马贼的头领。
也是我爹尤总兵处心积虑要将之绳之以法的人。
我惊讶地发现田烽并不如人们传说中的凶恶残暴，相反，他温文尔雅，笑容和煦。
他说：“你好好歇息，过几天，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我留了份心机，并不说破自己身份，只谎称是尤府的丫鬟。
第二天，田烽好象很高兴，因为他带领的一群马贼截了镖局的镖银。正在大摆庆功宴，见我醒来，忙叫一大婶搀扶着我过去。
“你看，这是我的兄弟，他们今天把妻儿都叫上了，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我推辞着，只是抿了抿杯沿，好在，他们的注意力并不在我身上。
田烽身上流露出来的男性魅力让我心头一凛，我耳根有点红，我低着头不说话。
田烽虽是吆喝地最大声的，半碗下去，就大喊不行了，众马贼不依不饶，那田烽最后瘫倒在地，样子甚是狼狈。
我站起来，跛着脚走了出来，外边，是一片黄沙，父亲说，只要边疆的叛乱(镇)(压)下去，突厥人全部赶出关外的时候，我们就搬到杭州去。
杭州，听说那很美，人美，水也美。
突然，身后好象有人走近，我回头一看，居然是他，他骑着一匹白马，英姿飒爽。
“你不是醉了吗？”我轻声问。道。
“我装醉呢！”他冲我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恨透了这个地方，好在有个地方能让我静下心来想很多事。”
“什么地方？”我问，这漫天的黄沙，还有什么地方能称地上美丽吗？
“上马！”他大声喝道。
我想也不想就抓住他伸出的手，他的手好暖好暖。
他说的是真的，那地方真的很美，他说，这里是他一次偶然期间发现的，这里有一小片绿洲、一只仙鹤还有一只五色鹿，虽然这地方很小，但绝对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地方。
“这地方真的很美丽，真是个人间仙境，可是，这里这么小，天，那么黄，一点也不协调。”我轻声地叹了口气。
“你看事物的方式不正确。”他下了马，拘起湖边的一汪水，那水，好清澈。
“不正确？难道你不是用眼睛看？”
“这水很甜，你尝尝。”
我下了马，下马的时候差点跌倒，他很迅速地抓住我的手扶住我，我突然有点慌乱，紧张地轻推着他的手，他不但不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他捋了捋我垂在眼前的碎发，轻声说，江南，你真漂亮。
我脸微微一红，低着头不说话。
他抓着我的手，把我的两只手掌的拇指和食指并成一个矩形，透过矩形，我突然发现，灰黄色的天不见了，那一片，那一片碧蓝色映入眼帘，我不可思议地叫着：“真是太美了。”
“有时候我们把太多太多的感情强加给自己，让自己难受罢了。有时候，你摒弃这些不必要的东西，就算是在阳关，你也能看得见江南的风光。”
在山寨的石屋里养伤的期间，田烽一直细心照顾着我，伴我谈风论月，给我弹唱山歌，他的声音粗圹，但歌声却很细腻，他为我打开了一扇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窗子。
送我回尤府时，我和他恋恋不舍。未谙世事的我详尽地对田烽描述着尤府里的种种，叮咛他日后一定要来尤府找我。
“我会求尤爷给你一官半职，让你走上正途的，让你为国家效力。”
田烽爽朗地笑道：“你安心在尤府等我，我一定会去迎娶你做我的新嫁娘的。”
回到尤府，父亲对我的不告而出失踪多日大发雷霆，但无论怎么盘问我也不肯说出这几日究竟去了哪里。父亲一怒之下，把我锁在了后院石屋里。
“你给我仔细反省，你什么时候肯说了，我就放你出来。”父亲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却只把这石屋当成山顶田烽的石屋，编织着田烽迎娶我过门做新娘的美梦。
叁
回到山寨，我立刻安排手下的弟兄聚集。
我要踏平尤兵府，为尤总兵的多次带兵围剿雪恨。
我当时就做了这个决定，因为，我已经从尤府的丫鬟江南口中探到了总兵府的机关布局，甚至连总兵的生活起居也了若指掌。还有，我要带回江南，她才是我生命的全部。
当夜，我带领马贼血洗尤府，鸡犬不留。
我大声喝问。道：“说，江南在哪里？”
尤爷一呆，面如死灰，忽然思前想后，似乎明白一切的根源，当下居然一句话也不说，猛地挺身撞向那柄指在胸前的长剑。
“爹！”殿堂一角忽然响起江南撕心裂肺的狂叫，惶悚地瞪着我把利剑从尤总兵的胸膛抽出，在马靴上拭一下血迹。
“你杀了我爹娘？”江南惊疑地沉痛地不可置信地低语，眼里是难以名状的惨切哀伤。那已不是一个妙龄女孩的眼光，是一只受伤的小兽。迷乱，疯狂，而凄绝痛绝。
“你爹？你是……”一道灵光掠过我的脑中，我终于恍然大悟，“你不是丫鬟，你是尤小姐！”
是的，她是尤小姐！只有尤小姐才能那么清楚总兵府的机关布局，只有尤小姐才会那么了解尤老爷的起居行止，只有尤小姐才可能引狼入室易如破瓜地一举摧毁了整个总兵府！
“不！……”江南惨叫着掩面狂奔，那一份悲切决绝太过震撼人心，竟使得众马贼相顾瞠目，眼睁睁看着总兵小姐轻衣罗裙一阵烟般消逝在庭院深深的尤府尽头而不知阻拦。
第二天清晨，我派出的无数小兵终于在长街一隅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尤江南，昔日呼奴唤婢锦衣玉食的总兵小姐在一夜间变得憔悴不堪，生气全无。
我亲自把她抱回石屋，呵护备至，赔尽小心。江南却只是不理不睬，不说话也不哭泣，眼睛望向不可视的远方，又仿佛它的目光是内视的，看着自己的心。
我看着心酸，我觉得我纵是千言万语也弥补不了。
冬去春来，江南似乎回心转意了，终于答应与我完婚，一心一意过起日子来。
成熟了的总兵小姐自非山寨那些大字不识一斗乌合之众可以相比，她尽读兵书，延习易经，渐渐着手帮助我管理山寨，智擒力敌，每有过人之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遂令寨城固若金汤。
然后有一个早晨江南告诉我：“你要做爸爸了，打算送儿子一份怎样的霸业呢？”
我心里一阵狂喜，一把抱起江南大叫：“你说你想要什么？就是星星月亮我也为你摘来。”
江南娇嗔：“我要星星月亮做什么？你要你的势力一直伸向京城里去，做个真正的人上人。我不要一直躲在山里做土匪婆，我要凤冠霞帔，母仪天下，我们该打场大仗了。”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那原本就是你该得的，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我去京城探一探虚实。”她说。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叫手下陪你去？”
“我只去三天，不必了，我一个人就行。”
江南到京城去了三天，回来时胸有成竹地告诉我：“我已经对京城形势了若指掌，这一战赢定了。”
她详细地描述了自己的计划部署，果然面面俱到用兵巧妙，我唯对一点置疑：“兵分五路，寨城的力量岂不太弱？”
江南轻松地回答：“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你怕什么？”
我早已对江南言听计从，倚若长城，遂不复多问，只按计行事，发兵下去。
岂不知这三天江南赴京，其实并非为了调查部署，而是去父亲故旧好友程将军府上，同他认真拟订了一个分散敌军遂一击破的妙计，专等我自投罗网。
五路分队同时鸣放烟花告急时，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惊痛地咆哮：“原来你从来都没有忘记！”
江南素净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悲欢：“如果你亲眼看见自己所爱的人杀害了生身父母，你也一定不会忘记。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是我害了我爹娘，不报此仇我枉自为人。”
山下官兵嘶杀的声音已清晰可闻，我知道自己的霸业即将毁于一旦，却不知道事业崩溃和爱妻出卖哪一个更令我心痛：“江南，一夜夫妻百日恩，难道你就不体恤我们的孩子？”
“孩子？”江南冷笑，声音里充满悲悯，“根本没有孩子，我不可能为杀父仇人怀胎生子的。我这样说，只是要给你一份空欢喜，我令你事业成功，让你爱我无疑，让你自以为应有尽有，前途无量，然后我才要亲自毁掉这一切，要你也来尝一尝希望落空，一无所有的滋味。”
她仰起头两行清泪缓缓流下，无时或忘的旧恨又一次掠过眼前。当年她曾是那样的无忧无虑的一位千金小姐，呆在凤台楼阁里做着新嫁娘的美梦，觉得生活里充满希望，充满美好和梦想。是我毁了这一切，我令她在一夜间沦为赤贫，背上血债，从此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地过活。早在她孤身一人走过寂寂寒夜时，她已经立下决心要令我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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