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爱一次”岚石心结之盼轮回

（四）往事

　　这一日，火云戈壁深处驶来一辆马车，不顾商旅的劝阻直奔机甲杀手的地盘驶去。

　　皓轩正呆呆的看着天，忽闻有车辆行驶的响动，他没有动，听得出那是一辆马车，一辆孤独的马车。

　　许多天过去了，皓轩好像忘记了自己的来历，他现在单纯的，只是想着杀戮，将他所见的一切会动的物体撕扯成碎片……

　　马车渐渐近了，皓轩难得的不想出手，也许是因为那匹老马，也许是因为马车在夕阳下显得如此孤单，就像他一样。

　　马车在机甲人身边停下，没有想其他商旅一样落荒而逃。

　　车帘掀起，一只苍老满是皱纹的手探出来，接着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妪颤巍巍的走下马车，兴许是马儿受到机甲人满身血腥的刺激，恢恢的叫着跑远了，老妪也不阻拦，只是那样看着机甲。

　　许久，浑浊的眼睛竟然渗出泪水。

　　“真的，是你！”老妪说“可，又不是你！”

　　矛盾的话着实令人费解，皓轩不想动也懒得想，任凭老妪在旁边絮叨。

　　老妪擦了擦眼泪，正色的对皓轩说“我不知道你为何又活了过来，也不知道你为何不是你了，但，看你近日的所做作为却是真的不对的。”那话语好似对晚辈一般，有好似对亲人一般。

　　皓轩听着，仿佛依稀觉得有人曾经一般口气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是……妈妈？

　　想到妈妈，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那自己不愿想起的事情……坚硬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

　　虽然动作轻微，老妪却看在眼里，知道他在听，便接着说下去。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皓轩依旧没有动，老妪自顾自得说起来。

　　“在许多年前有位女子躲避战乱逃亡女儿国，他的丈夫是个出色的匠师，女子也学到了许多本领，她的丈夫但在逃难的途中为掩护女子被残兵散勇杀死了，为了纪念亡夫女子便造了机甲人。

　　机甲人身上凝聚了女子对丈夫的思念和全部心血，久而久之机甲人便产生了灵性，活了起来，他帮助女子劈柴担水，修补房屋，就像真的丈夫一样，女子也把它当做活人一样对待，给他缝补衣裳，为他铺床叠被，虽然机甲人不用睡觉，但为了迁就女子每当日落西山，总是乖乖的躺在床上，只为了女子能为他掖掖被角。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了，多年以后女子渐渐老去，她收养的一个孤女也慢慢长大，终于有一天，女子抵不过时光岁月的蹉跎，在一个寒冷的日子里逝去了。

　　机甲人在女子死去后突然发起狂来，到处伤人，女儿国的将士不得已出手阻止，在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后将其打坏，丢弃在女儿国边境一角，任他凭风吹雨打，落满尘埃。”

　　皓轩忽然有种悲伤的感觉，他知道老妪说的机甲人就是他附身的机甲人，因为当老妪走下马车的那一刻，这幅身躯竟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一种他说不出却能深刻体会的哀伤的感觉，也许这就是他到现在还没有动手杀人的原因吧。

　　“女子收养的孤女就是我。”老妪的的泪又慢慢流下。

　　“我从小就见证了机甲和妈妈之间的情感，当妈妈去世后我感觉我的心都要碎了，后来机甲发狂被打坏丢弃，我发狂似得找了许多年，直到我白发苍苍，才听人说起，这戈壁深处有个机甲杀手的存在，那一刻我便知道是你，这么多年我也曾想过一直温顺善良的机甲为何会发狂伤人，直到许久之后我才明白，你……”

　　老妪忽然停下话语，直勾勾的看着机甲的胸口，一字一顿的说“你也是心碎了，对么？”

　　皓轩结实的身躯一震“心……碎……”喉咙处含糊不清的透出两个字。

　　猛的拉开胸口那键入钢铁的壳子，皓轩向里面看去。

　　胸膛里空空如也，一个重要的部件“心”没有丝毫踪迹。

　　“嗷~”

　　悲凉，凄惨，夹杂着无限痛苦的嚎叫声在荒凉的戈壁上空回荡，久久不曾停息……

　　暮秋还是没能忍住心头的憋闷，虽然爷爷一直在教导他凡事要多思，做事要做绝，现在他就决定将事情做绝了。

　　洛阳集市的人群渐渐稀了，阴暗的角落里暮秋依旧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间小小的铺子。

　　终于，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道士打扮的李道宗将皓轩和慧羽送出门外，跟暮秋想的一样，李道宗并没有留宿慧羽也没有跟两人离开。

　　依依惜别后，慧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李道宗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失散多年的女儿走的不见踪影才擦了擦浑浊的泪水回到屋内。

　　此刻已是华灯初上，街道上已经罕有人迹，暮家从角落里走出来，留意了四周并没有人注意便上前敲响了李道宗的房门。

　　“来喽。”李道宗打开房门，摇曳的烛光投射出来，映的暮秋的脸庞忽明忽暗。

　　“老人家好，小生有礼了。”暮秋微微躬腰施礼，他是慧羽的父亲，经得起我一拜暮秋心道。

　　“啊，公子有礼，请问……”

　　“老人家可否借一步说话？”暮秋英俊的面孔满是微笑。

　　“看我，呵呵，失礼了，公子莫怪，快请进。”

　　两人到房间里落座，暮秋阻止了李道宗张罗茶水，请他坐下叙话。

　　“恕老夫眼拙，不知公子可是在我这修理装备器具？”

　　暮秋微笑不语，只是定定的看着李道宗。

　　“这……不知公子找老夫何事？”李道宗忍了半晌还是问出来。

　　“如果小生没有认错，老人家可是人称‘翡翠王’？”

　　李道宗听了暮秋的话，眼角微微扯动了一下，却没有瞒过暮秋的眼睛。

　　“公子想必是认错人了，老夫不过名普通匠人，那里称得上什么翡翠王的名头”

　　“老人家就不必隐瞒身份了，小生是京城‘石头斋’暮秋。”说完，暮秋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李道宗的眼睛，但终究什么都没有发现。

　　“哦，原来是暮公子，失敬失敬，不知暮公子找老夫所为何事？”

　　暮秋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不肯放弃。

　　“小生此次是想请老先生出山，代我石头斋出赛月余后的鉴宝会！”说着深施一礼。

　　急忙闪身避开暮秋的一拜。

　　“哎呀，暮秋公子抬举老夫了，老夫只会修补些盔甲兵刃，那里会鉴什么宝啊，使不得使不得。”

　　“还请老人家出山，我暮家定有重谢！”暮秋追着又是一拜。

　　李道宗一把扶住暮秋的手臂，不让他拜下去，暮秋暗自试了几次都没能拜成。

　　“不，不，暮公子真的是认错人了，老夫只是个匠人，真的是使不得啊。”

　　几番推辞后，暮秋终是未能达成心愿，客套几句后便告辞离去，回别院的路上，暮秋突然想起，李道宗如果真如他所说只是普通的匠人，有把子力气也无可厚非，但那双手却细腻无茧，白皙有力，断然不可能是修理武器装备的普通匠人，那是双琢玉的手！只有琢玉师傅才会把双手保养的那么好。

　　想到这，暮秋阴阴一笑，大步去了。

（五）观音

　　岚慧羽以碧水精魄之身游遍天下遍寻不到石皓轩的身影，竟然不惜香消玉殒幻身水滴分散在世间所有有水之地，无论是江河湖海还是山溪泉眼，甚至在百姓饮用的井水之中都有她的化身，只为能够看到甚至听到那熟悉的身影，记忆中灵魂中的声音。

　　可是，她失望了，他依旧杳无音信，她甚至都没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暮秋和嫣然的名字倒是时常被人提起。

　　兴许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吧，嫣然终究是女孩，自从那日见了碧水精魄之身的岚慧羽受到惊吓，加上心怀愧疚，又得知石皓轩身故之信一病不起，数月之后便香消玉殒，魂归地府。

　　暮秋所做之事败露之后，被有心人传扬出去，终有一天传入皇宫，皇帝得知龙颜大怒，一道圣旨便将暮家几代人的心血毁于一旦，暮老爷子到底还是有些根基的，散尽家财终于疏通了一些环节，换来暮秋一条小命。

　　暮秋一夜之间从万人羡慕的公子哥变成身无分文的流浪汉，一时间接受不了打击变得疯疯癫癫，不仅在垃圾堆里刨食，还整日的跟人说自己是御封的玉石王。

　　对此，岚慧羽只是稍加感叹就丢到一旁，不在理会，他不知道为何，为何寻不到石皓轩的身影，难道他没有步入轮回，还是已经魂飞魄散？

　　这一日，岚慧羽的一缕魂魄所化的水滴顺着南海流入普陀山，此刻的她已经精力几乎耗尽，如果不是一缕执念支撑，早已灰飞烟灭不入轮回了。

　　善财童子将刚刚接好的清露带回洞府，正在打坐的观自在大慈大悲菩萨突然心有所感，微微睁开双眼，看向童子手中的清露，微微一叹，手中的杨柳枝轻轻一招，只见童子手中的清露突然飞出，在半空中幻化成一个女子的虚影。

　　观音将手中的杨柳枝轻轻虚晃，忽然之间世间所有有水的地方飞出无数水滴，齐齐向普陀山方向飞去。观音洞府内，无数水滴汇聚在女子虚影之中，使得女子的身影不断凝实，最终化为碧水精魄之身的岚慧羽。

　　原本以为自己即将消散，魂归碧水的岚慧羽，睁开虚弱的双眼，眼前莲花台上盘坐着一人，这眉如小月，眼似双星。玉面天生喜，朱唇一点红。净瓶甘露年年盛，斜插垂杨岁岁青之人人不是观世音菩萨还能是谁？

　　“谢菩萨慈悲，求菩萨指引！”

　　岚慧羽匍匐在地，大礼参拜，不顾童子的劝服只是声声血泪，如同见了亲人救星一般，哭泣哀求。

　　观音口宣佛号，“这是你的命数，亦是你的情劫，强求不得，我佛慈悲，善哉。”

　　岚慧羽不理，以头抢地口中不断的恳请菩萨指引。

　　观音闭目不语，掐指数下，轻声道：“罢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与那石皓轩也是命有此劫，三世情缘……上世他是一只飞鸟，你是一条游鱼。你们互相爱慕，但却无法在一起。他去求上天，上天回应只要大海干枯了，水里的游鱼就会变成飞鸟……在此后的日日夜夜，他抑制着自己思念的眼泪，并且叫着“不哭，不哭”，不停地衔着石头投到海里。在心里，他无数次的看见海干枯了，你变成了鸟。直到有一天，他筋疲力尽跌落天空渐渐地沉向海底，在生命最后的一刻，他看见了你的身影，你也看见了他。但是你们看不见彼此的眼泪，因为你们都在水里。”

　　顿了半晌，观音继续说，“这一世，是你们的第二世，他是商户之子，你是将军之女，因为你父亲的缘故，你原本不会与他发生纠结，但命数终究是命数，逃不过也摆不脱，你踏出女儿国的那一刻起，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他终因你而死，你亦为他而亡……”

　　“求菩萨慈悲，小女子只求在踏上奈何桥之前在看他一眼，听听他的声音，求菩萨慈悲……”

　　观音三叹，“罢了，不让你见他终究是不会了了念想，我便帮你一次，所谓缘法心生，今『#98』我相见也算是缘分，去吧，一切看你的造化了。”

　　言罢，观音手中杨柳又摆，岚慧羽碧水精魄之身化为水滴掉落南海，眨眼之间消失不见了。

　　火云戈壁深处，老妪的故事让机甲人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也将同样心碎的石皓轩魂魄清醒过来，听了老妇人的话，他不在杀人，却是漫无目的的游走，他不知道到哪里去寻找“心”，他也不知道他该何去何从。

　　终于有一日，他游荡到女儿国的边界，被女儿国的士兵发现，禀告了大巫师，大巫师将机甲人带回女儿国皇宫，又命人寻找岚慧羽，可是此刻的岚慧羽化身万千水滴又如何能寻到？

　　大巫师悲叹，隔壁沙漠哪里有水？那苦命的痴儿又如何能寻到附身机甲的石皓轩？此刻寻到了石皓轩，岚慧羽这孩子又不见踪影，这难道真的是天意？

　　浑浑噩噩的机甲人执意离开皇宫，大巫师等人劝阻不了，只得把凤求凰改制的心脏安放在机甲人的胸膛。

　　炫目的光华闪过，机甲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石皓轩的身形，大巫师大喜，没想到这凤求凰竟然有这等功效，如果岚慧羽这丫头知道肯定高兴。

　　谁知道重新为人的石皓轩，同时也记起了前尘往事，他不想呆在仇人的家中，不过劝阻离开女儿国返回长安，他要找暮秋问个清楚，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当一路风尘仆仆赶回长安，一切已经物是人非，显赫一时的暮家如今灰飞烟灭，声名远播的翩翩公子也变成了疯癫乞丐，罢了罢了，就让一切恩怨随风去吧，石皓轩恢复了平常打扮，信步来到一间酒楼，这原本是他们四人经常来的地方，如今却只剩下他形单影孤。

　　坐在临窗的位置，看着清风河水川流不息，石皓轩的心头隐隐作痛，我不是玉石心脏吗？为何还会痛？

　　楼梯轻响，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那俏丽的脸庞充满了激动的深情，两行清泪缓缓流下，是，是她！

　　岚慧羽缓步走到石皓轩面前坐下，轻轻的提起茶壶将杯子斟满，亦如从前一样。

　　放下茶壶，一双泪眼直愣愣的看着石皓轩不语，但眼神中分明写满了惊喜，深情，和自责。

　　石皓轩的心又是狠狠的抽动，痛楚遍布全身，为何？为何我的心如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