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文阁美文】若有轮回

壹

　　大唐边境

　　长青山

　　鸟语花香，溪水潺潺，宛若一片人间仙境，山脚下有村，村里有房屋数间，这句是废话。

　　某房屋里有一位青年正在酣睡，晶莹的口水顺着嘴角流出老长，直滴到地面，竟然没断。

　　阳光的照耀下，口水居然泛着光，这，这还是口水么？蜘蛛精吐出的丝也不过如此吧。

　　青年的酣梦被一声巨响打断了，看似结实的木门轰然倒塌，一道血淋淋的人影也顺势爬在上面。

　　青年猛然从床上蹦起，嘴角的口水线竟然化出一道完整的弧形。

　　“仙将？”青年大惊。

　　话说虽然这大唐盛世仙佛漫天，但这山野小地能见到这传说中的人物还是让人有些惊恐。

　　仙将半撑起身躯，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的盯了一会青年，缓缓的用还流淌着鲜血的颤抖的手从怀中抽出一片白绢，颤巍巍的伸向青年。

　　“昆仑四周有弱水三千，载不起一片浮尘，又有烈火熊熊，过往无不蚀肤焦骨，西王母住在昆仑之巅，有不死药。”

　　辰逸默念着白帛上的这段话，闭上双眼，良久，索性一个仰身躺到甲板上，将那脑中那诱人的字迹屏蔽去。

　　几天前，一个浑身浴血，身穿金甲的汉子扑到了他家的门，在絮叨了一阵后嗝屁了。

　　辰逸琢磨了半天也没搞明白这家伙说的什么宿命，什么重任，什么阴谋，什么天命者的跟自己有毛关系，只是那汉子手中的白绢上红如鲜血的字迹‘不死药’让他怦然心动，长生不死，逍遥神仙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

　　果断掩埋了尸体，扒下金甲，虽然已经破碎不堪，但也能值不少银呢，至于那残破的断剑，辰逸想了想还是用块破布包裹起来塞在腰间，好歹也是件武器不是。站在山脚下，看着那孤零零的小土包，辰逸有些感慨，神仙也会死啊。

　　良久，长吐了一口气“若有轮回，不要做神仙了”

　　辰逸调侃的想到。

　　白绢上正面寥寥数字，反面是一副地图，思索了好几天，辰逸还是决定去寻不死药，将那汉子留下的唯一一件完整的物件一块蟠龙玉佩揣到怀里后，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寻药之旅。

　　翻过村后的山，山脚却是一条大河，正巧一页扁舟游走河面，喊了几句后，辰逸便搭上了顺风船。

　　船尾的中年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桨。

　　舟行到峡谷中央，隐隐有些白雾弥漫，使周围愈加显得亦真亦幻，这时，远方却传来一缕歌声，如极细的丝，穿过越来越深厚的雾气围绕过来，像是低吟的女声又像是高亢的男声，清亮婉转，袅袅如烟。

　　“这是什么声音？”辰逸好奇起来，坐起身，睁大眼睛向声音的来源望去，轻白的水雾隔住他的视线，他只得转而望向船夫。

　　“到巫女峰了。”船夫低声回答。

　　“巫女？巫山神女吗？”辰逸眼睛一亮，这香艳故事他听过，所有的慵懒一扫而光，他精神奕奕的等着船家说下去。

　　“不错，就是巫山神女。”船家的声音透出丝阴冷诡异，转过脸来，隔着薄雾的面容骤然清晰，但那根本不能称之为脸，轮廓模糊，本该是眼的地方形成两凹黑洞，大的怕人，嘴上没有唇，无奈地张着，里面也没有牙齿，只有血红的舌，安静的躺在两腭之间。

　　辰逸被那张面目惊得一身冷汗，腾的一下跳起，只听撕拉一声，浑身剧痛，遍体皮开肉绽，鲜血在身体数处绽开红火的花。

　　白雾中无数细密的丝不知在何时将他捆住，他再稍动一动就会成为一具稀碎的尸体。

　　那清亮的歌声却越来越近，只觉船身轻轻一晃，那人已来到面前，面容隐藏在宽大的兜帽里，只有小巧的下巴裸露在空气里，说话时微微抬头，可以看见丰润的唇。

　　船夫去了伪装，抖开一身漆黑宽大的袍，俯下身去。

　　“黑暗神殿座前弟子羽落泉源参见尊者。”

　　那人点头。

　　“好，很好。可以杀了他了。”

　　羽落泉源恭敬地又行了个礼，方站起身，正要动手，那人又说：

　　“留下全尸，肉身有用。”

　　辰逸终于明白过来，这两人要杀他，他运足中气，正要开口大骂，只觉周身一松，无数细丝被抽离，细密交错的伤口处泌出一串串血珠。

　　羽落泉源一掌拍上他前额，口中念念有词。

　　“尘归尘土归土，肉身元神两虚无，破！”

　　最后一字吐出时，辰逸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兜帽里一声断喝：

　　“你居然破了他元神？！”

　　“止水，你以为你能瞒过我么？”羽落泉源冷笑两声。

　　那人没有回答，优雅的唇型隐入阴影中。

　　羽落泉源怔了怔，心中感到些不安，右手拈了个诀，护住周身，顿时，周身紫光环绕。

　　那人仿佛是摇了摇头，语音戏谑

　　“羽落泉源，你活了这么些年，怎么还如此天真？”

　　光晕在船头上空破开一道狭缝，如同看不见的黑色长蛇慢慢盘旋了他整个头部，羽落泉源的脸上现出惊怖和不可思议的神色，他无唇的嘴张着，血红的舌伸了几伸。

　　“你是……”

　　光晕被黑暗完全吞噬，他残破的躯体溅成碎屑，落入江中，溅起点点涟漪。

　　唇角划开美好的弧度，兜帽里的脸看不见其他表情，从怀中掏出块黝黑的令牌，两个篆字‘勾魂’正微微闪着寒光，冷笑。

　　“你以为真可以当着我面破他元神”？

　　一缕轻烟飞散。

　　“在地府等我。”

　　辰逸似乎已麻木了，这两天的遭遇太过离奇。

　　先是神仙，然后妖怪也冒了出来，接下来不知会出现什么，坐在点点星火的幽冥司中发呆，来了好几天，刚和牛头马面白无常打了几圈马吊，现在他们又去值班了，陷入无聊的午睡时段。

　　“辰逸，有人来接你了。”白无常友善的摇晃着长舌头，飘了过来。

　　“是什么人啊，小白？”辰逸也很友善的问。

　　“跟我走。”声音有些耳熟，来人仍然戴着宽大的兜帽。

　　辰逸突然有些感动，这么多天，总算看到有人用脚走路了。

　　“那……那个，你是谁啊？等等，你不是要杀我吗？”

　　那人语音冷洌。

　　“我是止水，奉玉帝之命助你寻找西王母。羽落泉源是邪宗使者，奉命杀你，我扮作邪宗尊者是为了救你性命，如今已耽误了些时日，要快些赶路了。”

　　辰逸懵了。

　　“等等！，什么玉帝？什么邪宗？跟我有半文钱关系么？”

　　正准备消化一下这段话，止水已一把拉了他的魂魄扔进手里的金箍中。

　　再次醒来时，浑身剧痛。

　　止水说：“你肉身保存还算完好，这些小伤养几日便好了。”

　　浑身血口叫小伤？辰逸在心内哀号，忍不住说：“你能不能把帽子摘了，怎么老感觉在跟一个布袋子说话！”

　　那人身子一僵，伸手拉开兜帽，乌黑的眼瞳直瞪着辰逸，丝毫没有兀见光明时的不适。

　　原来是个男的啊，辰逸暗暗失望，虽然长得漂亮，但总不会比妹纸让人有兴趣吧。

　　“你看够了没有，可以起来上路了吧！”

　　止水不愠不恼地问。

　　辰逸被他的态度冷得郁闷起来，忍着痛站起身，揉着腰絮叨着：

　　“走吧走吧，催命一样哦！”“跟上！”

　　“玉帝是谁？”“玉皇大帝！”

　　“邪宗是什么东西？”“不是东西！”

　　“我们去哪里？”“你不知道么？”

　　“我应该知道么？”“你真不知道？”

　　“我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贰

　　凡世三月，梨花如雪

　　“阿嚏，能不能……阿……嚏……，歇一歇。”辰逸捂住抽搐的鼻子。

　　“才行半日路又要歇？”止水转回身，拉开辰逸捂住鼻子的手“你的鼻子怎么了？”

　　“我……我……阿嚏，花粉过……敏。”辰逸狼狈不堪的揉着鼻子。

　　“花粉？”止水皱眉，一甩长袖，梨花纷纷飘零，一瞬，所有的梨树都成了秃枝。

　　“这样就好了吧？”

　　辰逸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这样破坏绿化是不对的。”

　　止水并未理睬他，顿了顿脚下：“去掉这些花就可以看清楚路了。”

　　忽然止水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一道长芒从指间破出直刺入地，那里埋伏的暗影立时被撕成了碎片。

　　辰逸难以置信的看着身边的残躯：“你……”

　　止水没等他说什么，一掌将他推开，无数暗影如同铺天盖地的乌云将他们笼罩起来，止水抬指在辰逸胸口飞速划了道咒诀。

　　辰逸惊叫：“你后面！”

　　止水头也不回，手臂向后一扬，偷袭的暗影又成一堆飞灰飘散。

　　“你在这里太碍事了，先避一避吧！”

　　“去哪……”一个“避”字差点把辰逸噎死，因为止水二话不说一把将他拍入地下，只留一个头在地上。

　　止水恍惚是带着笑意说的：“我没工夫在这耗。”

　　臂上的金箍径自悬浮在空中，纤长的手指抚过环侧，带开一抹血痕，环中弥漫着让人恐惧的黑，连那些暗影都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黑色破茧而出，仿佛吐出带血的獠牙将四周的暗影一口吞噬。

　　四周沉寂了许久，辰逸出声道：“大哥，把我拉出来行吗？”

　　止水看看他，伸手扯他上来。

　　辰逸捂住右颊大叫：“脸啊，我的脸啊，你跟人打架干吗踢我的脸啊？”

　　止水似乎已习惯他的性子，右掌化了团光按上他的右颊，满意地听着叫声终止，继续赶路。

　　辰逸郁闷地说：“真搞不懂，你这么厉害，非要我找西王母干什么？”

　　“孙悟空那么厉害，非要唐三藏取经干什么？”

　　原本在拿了仙将的白绢寻找不死药，想沾点便宜的辰逸，在止水出现后念头彻底破灭了，据止水说，他是根据那块蟠龙玉佩散发的灵气追踪而来的，玉佩是信物。

　　看到辰逸身上的玉佩便认准了他是接头人‘天命者’，接着又唠叨了许多死掉仙将曾说过得话，就是宿命啊、重任啊什么的，辰逸正心虚呢，考虑要不要把那死翘的仙将拿出来说事就发生了花粉过敏那一幕。

　　辰逸呲牙笑了笑，相处时日不多，但他俨然已经发现止水虽说话不多，但打起嘴仗来从不会输的。

　　“不过，你这样什么都不会太危险了。”止水凝起乌黑的眼瞳，“你知道有多少人要杀你么？”

　　辰逸下意识的摇头。

　　“方才那三千影杀只是鬼王宗冰山一角而已，鬼王宗只是黑暗神殿七堂口之一，而黑暗神殿之主更是深不可测……”

　　“黑暗神殿……之主？”辰逸听得头晕脑涨，结结巴巴大话西游2。

　　“紫帝，你听说过么？”止水若有所思地吐出那三个字。

　　辰逸向天翻了个白眼：“我上哪听说去？”

　　“那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使命是什么？”止水的脸没有丝毫表情。

　　“不是去找那什么西王母吗？寻什么什么救世方法什么的吧！”辰逸挠头。

　　“天庭就告诉你这些？”止水挑眉。

　　“还有什么啊？”辰逸有些疑惑的（心虚的）看着他。

　　止水没再理他，站起身，朔风将袍袖吹出呼啦啦的声响，勾出纤细的身形，他的话语有些缥缈。

　　“要进大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