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李母病了。生李启之前，过的是养尊处优的生活，生下李启后，却在瞬间被逼入了生活的最底层。这种落差放在一般人身上，也许早就过不下去了罢。但李母硬是凭着一个要把李启照顾好的念头，咬牙坚持到了李启十八岁这一年。积劳成疾，终于让这个被风霜困苦折磨了十八年的母亲倒下了。
望着低矮床榻上日渐削瘦的母亲，李启想要把满腔的怒火倾泻到前院的那个男人身上。李启的厚道可以不怪那个男人不认自己这个丑儿子，却无法忍受那个男人残忍的将母亲扔在这里陪自己受苦十八年不闻不问。
小火上坐着的药罐被火熏的洗黑一片，李启的面容在火光下忽明忽暗，更显恐怖难看。右手拿着的蒲扇早已被他攥成了一团破草叶。直到药滚后的噗噗声才将李启的思绪打断。
端好药，李启扶着娘坐起。看着母亲被药苦催皱起的眉头和花白的头发，李启的眼泪汹涌泛起，却倔强的不愿意流下来。
喝完药，李母抚摸着李启的头发，笑了笑。望向儿子的眼神中有着满满的爱怜和浓浓的不舍。
“人都会病的嘛，娘这么多年才病一次，没耽误了你。该知足了。”
“别说了娘，我要给你找最好的大夫，给你治病。我去给你找孙思邈，一定会给你治好的。”
“傻孩子……”李母很欣慰的笑了……
李母走了。尽管这世上还有她最舍不下的李启。李母走的很安详，临死前拉着李启的手，李母细细叮嘱，仿佛要把能说的话一下讲完。讲到李母和她的男人相遇相识相恋，尽管这个男人给李母的后半生带来了不可弥补的伤害，可李母的语气中，却是感激他赐予她与李启相伴的十八年的岁月。这样一个尽善尽美的女人，走的悄声无息，仿佛只是很安静的说着说着，就睡着了一般。只是那松开的手还被李启紧紧握着，久久不曾动一下……
打点好简单的行装，将陪着自己度过了整个记忆的大板斧别在腰中，李启从后院悄悄的翻墙离开。
看着远处已经模糊了的庄园，李启喃喃道：“我没有理由去恨你，可是我有理由不去爱你。为了母亲，我忍了你十八年，现在母亲不在了，我们的情分也就就此断了罢。”
不如归去……
四
三界的战争打了二十年了，二十年是多久？一个呱呱落地的娃娃变成能文善武的成人，也不过这些时间。劳作的农夫们耕种了二十个轮回，看着子嗣长大、成亲、生子。这都是用二十年的时间，就足以建设出来的成绩。可是破坏往往比建设更容易。一年的征战就可以毁灭无数的家园，二十年的战火烧遍了九州，被波及的无辜流离失所，挣扎于战火蔓延的阴影中，不能挣脱，就被杀死……
李启扛着板斧割裂了不知多少天界神仙的头颅，那狰狞的面目就连九幽下的无常，也惊于直视。战场上的披靡，让李启在短短的时间内名声大噪。就连一代传奇虬髯客的身上似乎都少了一丝李启的霸道与狰狞。猛哉，壮哉！三军称其为——猛壮士！
就连仙界与魔界都私下传出：猛壮士睥睨，鬼神辟易。
战场上看似风光无限，可李启心中承载着痛苦却是越来越深。每每大战起时，李启总是冲在最前，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姿态立于战场，犹如中流砥柱般抵抗者仙魔大军水泻一样的冲击，不愿后退分毫。但个人力量终究有限，他不像那妖族的大圣般，能够真
正的以一敌万，当人与妖的大军不得不退时，李启看着被战火波及的百姓们，看着拖儿带女的人们，心中犹如有万把尖刀刻过般疼痛。那呼唤着母亲的孩子，寻找孩子的父母们，总是能让李启在他们身上看到自己和母亲的影子……
心中悲苦说与谁听？谁拿万民当做己亲？郁结于胸愤愤之气难抒，只愿一斧头劈出个太平天地，哪管他前方阻路的是佛祖，还是玉帝？！
猛哉，壮哉！
五
不能退了……
妖族大圣虽有大神通，可仙界与魔界的底蕴毕竟深厚，在他们抵住了刚开始的措手不及后，他们以步步为营的战术稳扎稳打，逐渐蚕食着人界与妖族的地盘，一直把人界与妖族逼到了南瞻部洲边界。
再往后一步，就是万里平原，当战火真的烧到那里，人间将如九幽一般，化作炼狱。即便最后赢得了战争，也没有意义了。
妖族大圣被老君偷袭负伤，但拄着神铁的身躯依然挺拔。其几个结拜兄弟环绕身边一字排开，那滔天的气势直逼九天，犹如亘古以来就存在的神祗，莫可逼视。
李启就站在他们身后，虽未有滔天的气势，却有无穷的战意。手中不知饮了多少仙魔之血的斧头也变得愈发杀意萦绕。
“杀……”不知是谁喊出了决战的第一声，瞬间潮涌，化作无数激流碰撞在一起，那翻起的浪花，却是战场上不甘灭去的英魂……
……
退了，仙魔大军终于退了。随处可见倒伏的旌旗在燃烧。，犹如一道屏障始终不曾退却半步的几位妖族大圣也疲累的躺在被血染红的泥土上，大口的喘息。远处弥漫的黑烟阵阵，焦土上倒插的枯枝在前刻还是绿意盎然的一棵参天大树，如今也只有徒劳的伸展满是创伤的身躯，控诉这无情的战争。
在那枯枝下，却有着那么一抹绿，钻出了泥土，透露出盎然的春意和蓬勃的生机。李启轻轻的放下板斧，跪伏在焦土上，凑在了那绿芽前，轻轻地嗅着……那一抹温柔的笑意在嘴角绽放，犹如看着母亲的眼睛，温柔恬静，深沉迷醉……
母亲的味道……
家的味道……
真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