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洛阳,牡丹开正艳
我的梦想是环游三界,行走各地,直到我来了洛阳,站在桥边看着胡巧儿的表演。
不知为何,竟再也不想走了,今天又是七夕。
我想送她一支红玫瑰,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她还在,我还在。
能看着她就足够了。
——引子
当我再次回到洛阳,站在桥上的那一刹那,过去的情形一幕幕呈现在脑海。
原来我并没有忘记,只是小心翼翼的把那些封存在内心的最深处,从不轻易触及。
多少次午夜梦回,那些人和事,使我反复不得安眠。
我是夜如雨,人们都叫我算命的,我能算出任何人的生死悲欢,可我从不算自己。
不是我算不出,是不敢,师傅曾经告诫我,做了他的弟子入了这一行便要料到自己的下场。
师傅是个瞎子,我清晰地记着那一夜他是去双眼时痛苦的哭喊。
他说他宁愿不要财富也要自己的身体完整无缺,他说不要让我像他一样泄露太多天机。
他说让我找个恰当的时机去做个平凡的人,娶妻生子,平淡度日。
师傅死的那天散尽了他所有的财物,我也自那时起生活变得窘迫。
我葬了师傅后便背着我的细软浪迹天涯,没了师傅已然没了家。
我漂泊各处,邂逅着一些人,他们给我银两,我帮他们算前世卜今生,这样来维持生计。
有些人不信,是因为我会说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遭难,骂声迭起,我只是无奈的笑笑。
有些人信,把我当作神明,可是我不敢往下继续,说的太多会使好命的人平生一种妄念。
师傅就是当年指点张财主获得飞来横财而被李财主挖去双眼。人和人之间充斥着妒忌。
很多人说我只是江湖骗子,所言甚虚,信不得。我依然过着落魄的生活辗转各处,直到那年。
遥记当年,洛阳牡丹正艳。
那一天是花会,洛阳的大街小巷被前来赏花的人围的水泄不通。
各地的小商小贩也趁此机会小赚一笔,街上的嘈杂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那时我已开始变得散漫,想脱离此行当,师傅逝前的教诲我不敢忘。
在我为将来做着计划时,眼神被听到的喝彩声引去洛阳桥边。
人很多,我只看得到飞扬起来的瓷盘。我随着人潮挤了过去。
这时我看见一个俊俏的女子,一个玩着杂耍跑江湖女子。
她的眸子晶亮,专心盯着手中的物件,人们拍着手,高叫着,好好好。
前面摆放着的铜锣里堆着小堆的铜板,还有几锭碎银。
我暗称,这姑娘好手艺好人缘,赚的银两竟多过我说道一天的。
牡丹花会有七天,我遇见她的时候是第二天,余下的日子我都能看见她的表演。
最后一天竟有些不舍,想知道她回去哪里。
黄昏时分她准备收拾场子离开,我跑过前去问,“姑娘,明天你还会不会在这里。”
她笑了笑,“我喜欢去哪便去哪,哪里都是我的家。”
后来她说起当初相遇,那一刻看到了我眼里闪过的失望,于是决定留下几日。
我说小妮子你真讨打,我哪里有什么失望。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一段,最初的情景在离开洛阳后反复纠缠于心底。
在无数个睡梦中依稀梦到有她的日子,以及她笑着对我说,“好,我再留几日。”
人们都说若是人这辈子的时光都停留在初见时,那该有多好。
那几日我被人群淹没,却又能轻易地找到自己,找到她。
看见她专注的笑容,像是能让自己的心完完全全的平静下来。
我甚至想破例为自己算一卦,这女子究竟能否给予我,我想要的安定。
第八天,遇见一个人,一个同我一样背着行囊的人。
他说他叫颜筱,人们都叫他游客,他说他希望自己是风,可以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没有人能够阻挡。
我说我也是,然后我们互相打量着,都说这可真是缘分。
接着被他拖拽着去洛阳桥边的酒肆,他说我们都是浪迹天涯的人,我们不醉不归。
想不到一个书生打扮的人竟如此爽朗,我笑着随其后。
酒过三旬,听他讲述着一路的见闻,我们竟巧合地去过好几个地方,只是在这里相遇。
他说,“雨哥,这不算晚,兄弟总算跟你认识了,我们再干了这一杯。”
他似乎有了些醉意,开始喋喋不休,胳膊搭在我肩上,抱着酒罐摇晃着。
“雨哥,你知道吗,洛阳桥边那个杂耍卖艺的女子,真的跟别的女子不同。
雨哥,她闺名叫亦依,生的一双巧手,人们都叫她巧儿,她把手中的物什舞的活灵活现。
我在这里看了她好久,那些都是我打听了好久才打听到的。
……”
那一宿仿佛过得很漫长。
次日,再次遇见颜筱,他显得有些羞愧,“雨哥,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送我回的客栈……
喝的有点多,定是出了丑,让你见笑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他说,“那就好,那就好,雨哥你帮我卜一卦好不好,我突然想安定下来,
你说我会不会停下来,我突然觉得走累了,也该停了。”
他眼望了望那边,亦依所在之地依旧是人潮涌动,花会已经结束,却还是如此高的人气。
我摇了摇头,“不会,你不会停下来,至少你不会在这里停下来。”我说的如此肯定。
这是第一次说了慌,即便以前被人喊打,都是说了真话,还去尽力化解他们所遭的难。
而今时今日,面对这样一个心思纯净的人时,我却违了心,并且面不改色。
他显得很失望,又仿佛对我的话深信不疑,他像是对我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的梦想是环游三界,行走各地,直到我来了洛阳,站在桥边看着胡巧儿的表演。
不知为何,竟再也不想走了。我想送她一支红玫瑰,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她还在,我还在。
能看着她就足够了。”
他让我帮他递给她一支玫瑰,我让他自己去,推来搡去引人注了目。
他低声说,帮兄弟这一次,我想通了,我还是继续环游三界,我给不了她幸福。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执意不肯。
终于还是妥协,在她休息的时候,走上前,递给她一支玫瑰。
我想对她说些什么,却是语塞,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游客在人群里催得紧,仿佛在告诉我,快告诉她,玫瑰是他送的。
三个人僵持在那里,时间仿佛停住了。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