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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乱花飞过万寿山顶的风，遍地新生的野草被连根拔起，随着在空中纵横的剑气刀气不断翻滚，又被切割成一丝丝飞沫散在空中。

强者之战。

浑天的弑神掀起一重又一重汹涌的战气，每当刀身划过山峰，都会在地面留下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痕，而一身金袍的紫微神却像一抹金色霞光般在战气间漂浮摆荡，衣袂纷飞，沉着洒脱。

那白色的剑芒甚是轻灵，着力处却不输给弑神的强悍，剑气刀气频频相冲，一声声清越啸声响彻云霄。

修炼到了他们的境界，任何花哨的招式都已无用， 每一次撞击都是绝对力量的正面对决，不能躲，不能退，甚至不能保有余力，谁也不能保证一旦撤力被对手一击必杀的会不会是自己。

记不得多少次毫无保留的全力攻击已使浑天的身体渐渐不堪负荷，持刀的手微微颤抖着，手心寸寸碎裂，迸出的鲜血几乎染红了弑神的握柄。紫微神也比他好不了多少，护肩的软甲已经被浑天齐肩削断，还在他脸上划出一道半长不短的血痕，久违的疼痛正丝丝缕缕的侵袭那位高贵的星宿之主，让那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眸中因愤怒而激起杀意的漩涡。

浑天抹了把不自觉溢出嘴角的血，金色的眸子也渐渐染上嗜血的红色，神色渐渐兴奋乃至疯狂起来。

这便是了！就是这徘徊于生死之间的感觉证明自己还活着，还不是一块没有思想的死物。这恒久以来紧扼着自己喉咙的该死的麻木终于片片剥落，露出他几欲疯狂的扭曲笑脸。

不过……不够，还是不够！

浑天长啸一声，探手在弑神刀身上一抹，刀身上镶嵌的血玲珑顿时大放光明，血色的光弥漫于弑神之上，将它重重包裹起来，竟在一瞬间将浑天的攻击力提升了三倍有余。

袍袖纷飞，紫微神突然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手势，右手拇指上翘，食指微屈扣成一个圆，向云层之上虚空一指，瞬息之间云层中就传来一声清越的啸声，只见一只金红色的麒麟四蹄踏云而来，化作一道金光盘绕在紫微剑上，那金色的光芒在纯银色的剑身的衬托下，分外妖异美丽。

见此情景，浑天不闪不避，长啸一声挥动弑神迎了上去，瞬息之间，金色与红色的强光冲撞在了一起，时间好像突然静止了下来，没过多久，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流猛地爆发开来，周围的山石树木似乎承受不了这股强劲的力量，连摇动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就被焚化成灰，无数的草木生灵瞬间死去，万寿山再无一丝生机。

杀虐。

本来万寿山上绵延千年不断的云层像被撕裂了一般，第一次露出湛蓝的天空，只是那天空清如明镜，透着一股恐怖的死亡气息。浑天定定地看着面前那最强的对手，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苦笑，翕合的嘴角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七窍突然迸出了一股股鲜血，整个人突然脱力，裹着紫微神浑厚澎湃的力量流星一般向西方飞去——

紫微神面色一凛，暗道一声糟糕，那个方向，分明是西海之滨的擎天神柱。赶紧提起法力催动脚下的云朵向浑天追去，奈何他在刚才跟浑天的对决中消耗了太多法力，只能勉强缀在那一团骇人的光芒后，却无法阻止那力量包裹着浑天的身体向神柱撞去。

剧烈的风息像一面巨刃割开了海面，海水翻滚着，沸腾着，不停摇晃。西海水族们纷纷跃出海面，向着那抹诡异的光团惶恐不安的张望。但没多久，他们就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因为那根亘古以来就伫立在西海之滨的擎天神柱在光团撞上之后，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恐怖的哀鸣。

细碎的裂纹如蛛网般自浑天僵直的背后扩散开来，须臾间已漫布了整个擎天神柱。浑天嵌在柱体里，艰难地向紫微神伸出手，那目光中有愤怒、有绝望，更多却是不甘！

他不甘心啊！

他还没有败，还没有败，为何……

许许多多的色彩光怪陆离的在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那一抹明黄的衣衫上，但后来，那眸子中的光彩终于还是渐渐黯淡了下去。

蛛网不断扩散，破碎的玄石簌簌落下，浑天渐渐冷却的身体也挟着一部分玄石从柱体剥落下来，扑通一声掉在海里。

紫微神捂着胸口，一阵接一阵的钝疼。这个敌手太疯狂了，假如他那时没有突然撤力，可能就是两败俱伤的下场，不，也许比这还可怕……紫微神不自觉的握紧了手心，看也不看一眼下面恐慌惊惧的水族们，在随后赶来的侍女护持下回到了紫微宫。

漫漫水花绚烂，许久之后，浑天的尸身才浮上来，几个怯懦的水族围上来，却畏惧着浑天身上的气息而不敢靠近，只围着他溜溜地打着转。其中有个特别胆大的水妖禁不住咬了浑天一口，也没见浑天有反应，周围的水族才纷涌而上，没过多久，只留下一具白惨惨的骨架在海面颠颠倒倒的漂浮着，不知归处。



尾 声


夜幕悄悄落下，夕阳的余晖把门边那火红的影子拖的长长，宛如鬼魅。

许久，燕山几不可闻的微微叹息。“你这是何苦？”

“久别不成悲，自然不苦。”红拂背对她跪坐在房内，脊背瘦削而孤寂。而在她面前的茶桌上放着那个解开的布包，里面赫然是纯阳风干的头颅。他面色惨白，筋肉萎缩，眉眼虽栩栩如生却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红拂，从我看到你的血开始，我就知道我已经阻止不了你了。”燕山叹息着，深深无奈。

粉色的血是毒。

孙婆婆一生只收了两个得意弟子，一个习剑术，一个习毒术。

出师时孙婆婆说，这世上只有一种毒无法可解，但她希望她的弟子们永远也不要用到。

此毒名万毒攻心。以身做蛊，以情为祭，伤人伤己，朝蛊成，暮必死。

红拂却用了。谁说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便不能杀人，这样的女人狠起来，比蛇蝎更为可怖。

风渐凉，凄凄天空开始飘起小雪，屋里的女子始终没有回头，燕山便悄悄走了，踏着幽幽暗暗的树影和细雪走向未知的前方。她的眼角微露湿意，心知这一别，便是永别。

又过了一会儿，红拂揉了揉僵直的几乎已没知觉的手腕，对纯阳阴森森的头颅绽开了一抹甜笑。

“天凉了，我们回家。”

【完】